一落就不停。
要如何告诉他,她也没有母亲了。
烛火映着泪光,燕珝伸手拭掉她的泪珠,烫得他心头微颤。
“我阿娘……”
阿枝看着燕珝,嗓音颤抖。
“——殿下!”
马蹄声从外哒哒传来,随即止住。
隔着车帘,侍卫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薄膜,阿枝听不分明。
“殿下,陛下醒了要见您……”
“你阿娘如何?”燕珝没管马车外嘈杂的声响,只是盯着她。
阿枝愣了下,垂下眼眸。
半晌,她扯出一抹笑:“无妨,你先去吧,日后再讲。”
燕珝紧皱的眉头并未散开,但还是在侍卫的催促下下了车。
马车又缓缓向前行驶,阿枝听着燕珝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泪珠一串串滴落在了软垫上。
刁难
入夜,阿枝才进了宫。
小顺子在安福殿候着,一见她便把什么事都吐出来了。
她这才知道,燕珝已经恢复了皇子身份,代价是在皇帝寝宫前再一次自请领了鞭刑。
“公子说,这叫负荆请罪。”
阿枝脑袋有些发懵,听见小顺子的话,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伤……重吗?”
喉咙发紧,脑袋里好像有一层浓重的雾让她无力思考。阿娘的去世已经叫她精疲力尽,心力不足,此时说话都觉得艰难。
小顺子表情夸张:“那可不,宫里行刑之人都是老手,一鞭下去那叫一个血肉纷飞……娘子可要好好心疼郎君。”
阿枝脸色白了又白,好像能听见自己声音里的寒战。
“这么严重?”
燕珝……又一次受了鞭刑?
所以方才她闻到的血腥味不是幻觉,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他带着伤,穿着那般沉重的甲胄,从南苑到京城满城搜寻,就是为了寻她?
小顺子终于察觉不对,发现阿枝的脸色不像从前那样平和,赶紧正色道:“娘子别害怕,是奴才夸大,没有如此严重的。”
阿枝掐着手指,定了定心神,这才道:“你好好说,莫要虚言诳瞒。”
小顺子“欸欸”点头,赶紧如实道来。
与上次不同的是,原本三十六道鞭刑,此次才堪堪九鞭就让陛下心疼不已,躺在床上老泪纵横地叫停了刑罚。
还叫了御医当场诊治。
不仅恢复了皇子身份,当即还封了晋王。王府赐居在京中极好的地界,占地广大,只不过需要时间重新整理修葺。
加上陛下近日重病昏昏沉沉,醒了便要见他,特意赐了二人暂居宫中,安福殿当即收拾了出来。
小顺子将阿枝常用的东西都带了来,剩下的,宫中金银玉器一应俱全,什么都不缺。
茯苓听了这些,欢喜道:“娘子,这可好了,不不,如今要叫娘娘。咱们终于回了宫,不用待在南苑了!”
小顺子见阿枝面色不好,也特意扮丑哄她道:“娘娘,听说那王府可大了呢,假山花园子一整日都逛不完,到时候娘娘可要好好带奴才见见世面!”
阿枝扯出一个笑来,心却狠狠沉了下去。
他虽从未明说,可她一直都知道,他心中从未放下王家的仇恨和当初的折辱。
燕珝那样高傲的人,最终还是要向他并不敬爱的父亲认“错”。
他当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不多时,阿枝换了衣裳,几个被分来伺候的宫人跪了一地等她发话。
为首的两个大宫女,一个叫宝珠,一个叫玉珠,看着都是机灵周全的人,阿枝点点头,赏了金银就叫众人下去歇着了。
燕珝今夜侍疾不回,茯苓伺候着阿枝上榻:“娘娘,入了宫便不比在南苑,规矩人情都得时刻记在心上。明日还要拜见贵妃,娘娘就是再难过,也看在咱们殿下如今刚回宫的份儿上,早些歇息,明日别误了时辰。”
阿枝木偶似的点头,侧身躺下。
她早已哭不出来了,泪水好像已经流了个干净,阿娘已去,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