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颔首躬身,继续道:“章贵人大出血险些丧命,太后传人来问给皇子起个什么名字。”
“险些丧命?”
赵君珩重复这一句,像没听见后半句叫他给刚出生的皇子取名的话。
“也就是说,还有一口气?”
“回皇上,是的。”
“朕知道了。”赵君珩烦闷的往后坐了坐,垂眸思索半晌才继续说:“把皇子送到宜嫔那里,记在她的名下,以后就由她将皇子抚养长大。至于名字,既是初雪大寒之日出生的,便取名为寒,赵寒。”
这名字取得极是随意,且赵君珩更是懒得多说,挥手便让小安子退下去。
“皇上,那孟嫔……”
汤力新准备再提处置孟娴湘之事,被赵君珩一个冷眼憋了回去。
“下去!”
“是。”汤力新被呵退,迈着小碎步出了御书房。
殿外,正看见小安子打伞准备去凝月宫传话。
他静静走到小安子身后,一把夺过油纸伞,收起伞面并露出轻蔑斜视着小安子道:“这才多大的雪用的着打伞吗,惯会偷奸耍滑的,别以为你是于公公的徒弟就可以特殊。瞧我做什么,还不快去。”
小安子没回话,只默默走入雪中。
雪已经越下越大了,在外面站一会儿倒是没事,但去凝月宫一来一回的若没把伞,雪落在身上定会将衣服弄湿的,这么冷的天湿了衣服可不好受,回来还有差事要做,晚膳前才能换班回去,这雪是没落在汤力新身上,所以他不知道难受,又或许他本就是故意的。
因为师父去后,好多人都在说他或许会接替师父的位置当上总管太监,这些话传到汤力新耳朵里,叫他心里生了芥蒂,所以总是明里暗里的欺负他。
不过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汤力新不同皇上一条心,这便走不了长久。
方才汤力新同皇上说的那些话,他在门外也偷听了一耳朵,汤力新说那些无疑是在自掘坟墓,自以为猜透了皇上的心思,实际比他师父差远了。
师父说过,孟嫔与别人不一样,她在皇上心里的分量与任何人都不一样,孟嫔又是个有谋算的人,她的将来必是不可限量的。
他信师父。
皇上将章玉妍放出来明显是为了试探孟嫔,正是因为皇上心里还在乎所以才这样,否则直接将孟嫔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便好,何必如此。
眼下皇上与孟嫔谁也不肯低头,但总有破冰的时候。
汤力新看不懂,所以他注定做不了皇上近侍之人。
宫道里,有宫女刚从内务府出来,正撑伞走在小安子前头,手里提着两箩的炭,口中私语嘲弄着。
“方才昭弦宫的人来领炭,内务府的人一颗都没给还冷眼将人哄走了,真是时过境迁,好不可怜呐。”
“是啊,想想往日的孟嫔多风光,内务府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往昭弦宫里送,如今倒好,当初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也不知道没有炭火烧着,这个冬天她得怎么过,肚子里还怀着双生胎呢,万一冻坏了……”
她们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小安子已经无心再听。
只是脚步缓缓放慢了许多,双眼望着路面,若有所思。
去凝月宫的路,经过昭弦宫。
小安子远远瞧见一个宫女,站在昭弦宫南面的墙角后,偷偷的抹着眼泪,腕上搭着一直空空的箩筐,显然正是去内务府取炭无功而返的那个。
孟娴湘眼下的处境不算好,各方面都得提防,外出办事的宫女太监也必是她信得过的人,怕有二心的人出去打着什么坏主意回头害了她。
想定后,他便上前去了。
宫女回身见到他,吓的低头忙去抹泪。
“这大冷天的,你自个儿站在这里哭什么,是昭弦宫里的人?”
“回安公公,奴婢是昭弦宫的。”
小安子是于忠海的徒弟,从前见了他,旁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也都会尊称他一声安公公,自于忠海去后,为了巴结汤力新,旁人大多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唯独昭弦宫的小宫女还与从前一样,没那般势利眼。
他知道,这都是孟娴湘平日里严苛教导的缘故。
这便更加证实了他师父的眼光,的确很好。
他耐心的宽慰,又让小宫女哭了鼻子,说不知道该如何回去面对孟娴湘,没得到炭火,怕孟娴湘熬不过去。
“这事的确难办,我师父若在我尚且还能在我师父面前为孟嫔娘娘说上几句,再由师父暗暗传达给皇上。可眼下,汤总管与我没什么交情,以我的身份也不能直接到皇上面前去说这些。”
“不过我倒是听说过前朝宫里曾有个不受宠的主子,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她却想到了别的办法取暖过冬。那便是将宫里废旧的红梨木桌椅等物件给烧了,烧成炭以此来供暖。”
“还能这样吗?”小宫女哭红的眼里,有些疑惑。
“能不能的,回去问问你家娘娘便知,我当然说了不算。好了,外头冷,雪也越下越大了,你快回去,我也得赶去凝月宫传话呢。”
宫女回去将话带给了素兰,素兰又进门说给了孟娴湘听。
“宫里是不准烧明火的。”孟娴湘躺在贵妃椅上,身前摆了个炭炉,哔啵的烧炭声让人昏昏欲睡,她将手覆在腹边的汤婆子上又道:“他让我烧桌椅取炭,怕不是在害我?”
素兰露出严肃之意,紧皱眉头。
“你别紧张。”孟娴湘抬头同她笑,再道:“我开玩笑的,小安子并非是要我真的烧了桌椅物件来取炭,他这么说是在向我投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