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很远,姜念兰仍有?些脸热,林榕在她身侧,定是看见她荷包上绣的“云鹤”了。
姜念兰等着被嘲笑?,林榕却压根没提起这茬,而是道:“从前那位假公主隆恩甚嚣之时,也从未让皇上如此和颜悦色过。皇上对公主您的偏爱可见一斑。”
姜念兰想起入席时那道不善的目光,忽就?笃定了那人的身份。虽然林燕鸠占鹊巢多年,但也是不知情的受害者,一夜之间被剥夺一切,定然接受不了,对她有?敌意也在常理之中,她并不会因为?两厢对比一厢落败而生出优越感。
林榕借言更衣,让姜念兰在廊庑候了一会儿,笑?盈盈赶回来时,其余贵女早已远去。
她们身后跟了四五个宫婢,跟丢了队伍,林榕也不慌不忙,从容地与姜念兰说笑?。
存放贵物的雅间路经?南苑,男宾们还留在席间交杯畅饮,现下并无人影。姜念兰算了算时辰,等折返时正好席散,她恰巧能在南苑碰上孟景茂,问他梦境之事。
倏然想起,哥哥现下应已不在席间了。
东临阁和此处隔了数个假山湖泊,姜念兰却好似望见哥哥登月台瞭望的身影,不知他会点哪位贵女,将其眉眼描绘纸上,她内心焦灼得不能平静,连林榕何时捧了个匣子在眼前都没发现。
“公主,公主?”
姜念兰定了定神,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走了神,你方才说什么?”
林榕笑?了笑?。情报不曾出?错,这果然是个傻公主,哪有?身份尊贵之人向卑者赔礼道歉的?
她再怎么照猫画虎,却是浆糊的饼,一戳就?漏了馅。
“这便是我?给公主准备的赔罪礼了。”
“这是?”
林榕打开黑匣子,里面躺着的是几罐不同颜色的口?脂,她用指尖蘸了一点?,匀在姜念兰的唇上,轻笑道:“这些口脂不但颜色不同,口?味也不同,并不金贵,胜在新奇。”
姜念兰抿了抿唇,这口脂与她以往用的都不同,竟有?股淡淡的果香,甜腻腻的,让人忍不住想去舔舐。
姜念兰知晓现在冠着公主的名?号,要端庄娴雅,时刻注意身份,忍住想舔唇的冲动,轻声道:“既拿了东西,我?们便回东临阁吧。”
林榕合上匣子,却没动,见姜念兰疑惑地探了眼神过来,不急不缓道:“走了这么久,公主不口?渴吗?要不喝杯茶再走吧。”
她这么一说,姜念兰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微微点?头。
——
贵女们走后不久,昭成帝借着取宝砚的名头,将楚南瑾遣去了东临阁。
楚南瑾慢悠悠地走着,官靴揉碎一地的细雪,矜贵的面容融在飘卷的雪花中,无悲无喜,好似瑟风残歌中倚立的挺然修竹。
江公公十分重视这场看媒,早在席间,他就?相中了几名?女子,到?时直接为?太子指出?,简化章程,提早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最重要的是,早早定下太子妃,省得和那永乐公主纠缠不清。
谁料,太子脚步一转,压根就没往东临阁去。
江公公大呼小唤地跟上,“殿下,您可是走错路了!”
常守抱剑嗤笑?,十年如一日,江公公竟还存着天真的想法,以为?太子会按部就?班,真去挑什么劳子太子妃。
楚南瑾入了书房,便许久没再出来。江公公在门外急得直跺脚,见常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恼怒道:“就?你各人自扫门?前雪,好似就我一人操碎心,陛下可说了,一定要给出?一个答复,今个儿就?算是你扮成女子,也得作副画送到陛下面前去!”
常守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这老太监,怎么能想出这样阴损的主意。”
江公公哼道:“你若不想,就?去劝劝殿下,将人带到东临阁去。我粗粗看了眼,有?几位小娘十分不错……”
常守冷笑道:“你喜欢,你去娶好了。”
江公公面红耳赤,“你!”
这时,楚南瑾敛袂跨出?门?楣,随手将手中画筒一扔,淡淡道:“拿去交差。”
江公公接宝似的接住画筒,正喜上眉梢,欣喜太子怜悯他劳苦功高转了性,刚铺开画纸,像接了个烫手山芋,恨不得立刻将其扔入炭盆烧个干净。
这画纸上画的,赫然是今日盛装打扮的永乐公主!
楚南瑾赶到?东临阁时,已过了一个时辰,刚登上月台,底下人面色匆匆地小跑过来。
“太子殿下,半个时辰前,公主身边的侍女来此,说公主邀您去泉府阁小坐。”
楚南瑾眉头微蹙。
泉府阁位处南苑,是男宾歇脚之地,念兰为何会邀他在此地相会?
不对,念兰如今明礼知节,避嫌避得紧,断不会做出私下邀约的举动。
江公公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本以为太子终于要老老实实地看媒,谁料刚踩上最后一阶梯子,就被一道旋风似的身影刮倒在地。
抬起头,月台早就不见了太子的踪影。
——
起初只是口干舌燥,喝了杯凉茶后,燥热不但未减,还有?逐渐攀升之意。
姜念兰想到两个字。
下药。
虽将林榕当成朋友,但两人单独出?来后,她便十分警惕,凉茶也是亲眼瞧见林榕喝了后才下的嘴,屋外更有宫婢守着,林榕给她下药,所贪为?何?
后来的事变得模模糊糊,她意识不清,连眼前景象也不甚明了。待景致再次清晰时,耳边是“哒哒”的皂靴声,一抹紫闯入了视线余角。
姜念兰走后, 孟景茂忽觉手?里醇香的酒索然无味,借言更衣,走到了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