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兰不想沉沦。
她以为强行抑住对他的那份心思, 随着时日推进,会日渐浅薄下去,可她强劲有力的心跳告诉她, 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是他的语句太过真挚,像喷薄而出的旭阳,紧紧包裹住了她, 让她无所遁形。
她对他的怀疑, 真的只是妄加猜测吗?
他说他欢喜她。
她其实有所察觉, 只怕是微弱的一点, 她也想凭着这份欢喜去赌,所以?,她当众吐露当年的恩情?。
她一直猜疑,当年的小郎君就是楚南瑾。若是, 他在徐州佯装初见,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一路对她嘘寒问暖是假,对她百般呵护是假。
一直以?来的温润形象, 不过?是一张焊得牢靠的□□。
此?人城府极深,擅弄人心,怀着目的接近她,不知是为了固权, 还是为了……弑君夺位。
故而, 她对他有意疏远, 暗中调查,对他多方试探。
直到酒宴上, 孟景茂承认了当年的救命之情。他又在猎场中, 舍身救下父皇。
——她的计划,全盘打乱。
她一直以?来的疏远, 像一场小孩过家家的笑话,自以?为是地唱着独角戏,用刀子戳向她深爱的人。
姜念兰又龟缩到了壳中,一连几日,她都没去找过?楚南瑾。
昭成帝身体未好全之前,众人不能离开茸燕山,仍住在驻扎的营帐中,待皇帝伤好,方能启程归京。
几日酷刑,陈晔从那几名北蒙国人口中撬出,在徐州雪灾时,欲要?将杜鸿刺死山庄的刺客,亦是北蒙国人。他们在徐州的行为,包括与克扣赈灾款项、倒卖军械的贪吏勾结等。
北蒙国人能将手?伸向京城,说明他们的据点不止徐州府,指不定朝堂也有他们的内应。
事关重大,本该修养的昭成帝日夜与杜鸿、林尚等人商量对策,避免打草惊蛇,决定在暗中探察各方官员,逐个揪出内贼。
姜念兰不懂前朝政治,只知父皇近来很是忧心,便时常来陪他谈心,今日又带了自己做的小点心。
恰巧碰见掂着逸王来赔罪的林尚,一旁还站着杜御史。逸王脸颊肿得老高,一看就是被林尚打得不轻。
姜念兰默默“啧”了声,不知这混蛋又做犯了何事。
“臣对竖子管教严厉,虽将他的一些坏习性纠正了过来,但没想到,他仍胆大包天,竟敢做出如此下作的事!”
姜念兰低声询问,从邵宝同口中得知了逸王作的混账事,不禁汗颜。
这位天骄之子、天潢贵胄,竟因?为耐不住寂寞,在自己的营帐里挖了个地洞,顺着路线刨土,溜去贵女们的营帐,欲要?“偷香”。
今夜失手?,挖错到了昭成帝这里,被当场逮获。
这样的荒唐事,放在逸王身上,竟听起来格外正常。
昭成帝早就对逸王失望透顶,罚过?他后,撤去他的营帐,让他与林尚睡一屋,赶紧让人滚去摘抄佛经。
一番下来,姜念兰抱着的点心盒有些凉了,在外面等了一会,见他们没有继续商讨政务,这才跨步进了帐内。
昭成帝惊喜道:“永乐怎么来了?”
“我又新学了种点心的做法,特意带来给父皇品尝。杜御史、林首辅也在,还好我点心做得够多,都来尝尝念兰的手艺罢。”
昭成帝手?握成拳,抵在嘴边咳了咳,林尚也别?过?去脸,只有不知内情的杜鸿十分高兴道:“正好臣的肚子也饿了,公主可谓是雪中送炭。”
林尚道:“杜御史既然饿了,那便多吃一点。”
杜鸿感激道:“林兄大方——”
直到那点心进了嘴,夸赞的话绕了回去,险些将自己呛死。
这点心里的糖,是不是太浓太腻了些?
还有这嚼起来,怎么似蜡一样梆硬?
杜鸿去看其余二人的脸色,见皇帝和林尚吃下那点心,皆是云淡风轻,只得将到嘴边的质疑憋了回去。
林尚拍了拍他的肩:“杜御史吃慢点儿,我和皇上又不会和你争抢。”
杜鸿欲哭无泪,公主水灵的明眸眨巴着望着他,他哪能辜负心意,只能忍着甜腻,一小?块一小块地将点心吃完了。
林尚和杜鸿离开后,父女俩坐在一块谈心。
昭成帝将女儿这几日的低落都看在了眼里,他并?不是个能言善道之人,往往问她缘由,她回一句“父皇多想了”,他便不知如何接下去。
昭成帝便换了种方式,迂回道:“永乐今日能有闲心做点心,想必是前阵子的烦心事想通了。”
姜念兰环抱着他的胳膊,将脑袋轻轻搭在父皇的肩膀,娇嗔道:“都被父皇看出来了。”
几个活泼灵动的小娘子闲来无事,在驻扎地不远寻到一片清涧的湖泊,在众人之间?传播后,每日都有人去湖泊垂钓、戏水,姜念兰闷在屋里几日,被春香劝着出去走走。
见旁人都是成群结队的,她便在湖泊旁的丛林散心,正巧碰见了孟景茂。
孟景茂一见到她,就红了脸,连钓具掉到了地上也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