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
顾怀安憋屈:“……我错了。”
今天看到的事儿尴尬,顾怀章教训起弟弟都感觉不是那么得心应手了。顾怀安老实认了错,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咳了一声,岔开话题:“受伤了么?”
顾怀安嘴硬:“就他那软绵绵的一脚?”
顾怀章沉默了下,最后看了眼他捂着冰毛巾的脑袋没说话,起身走了。
眼瞧着他背影消失在二楼顾怀安才瞪起眼睛,转头问张妈:“我哥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他瞧不起谁??”
……那你倒是别那么怂啊。张妈敷衍地哄:“嗯嗯,大少爷只不过是关心你……”
顾怀安把毛巾一摔就站起来:“你瞧见那结巴跑哪儿去了么?”
他把毛巾一丢,张妈一眼就瞧见他脑门上一大片深红痕迹,这么会儿已经开始泛上星星点点的青紫色来了,瞧着竟然有些触目惊心。
张妈愣了愣,才说:“哎呀呀,怎么还要吵呢?小两口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顾怀安又叫“小两口”这说法恶心了一下,抬脚就往外走:“他是不是跑外头去了?”
“……”张妈老实道,“好像是……”
看着顾怀安怒冲冲地出去找人,张妈捏着围裙叹了口气,转身进厨房泡了一壶茶,给顾怀章端上去。
顾怀章在书房里看文件,张妈敲敲门,端着茶走进去,看他已经换了衣裳,就说:“大少爷今儿下午不出门啦?”
顾怀章嗯了一声,眼睛还看着文件。
张妈犹豫了下,还是说:“那个,要不……还是请医生过来瞧瞧?”
顾怀章没抬头:“瞧什么?”
“二少爷的伤呀!”张妈立马说,“你是没看见,他那额头上青的,那么一大块,看着好吓人!”
顾怀章翻过一页文件,并不在意:“只是撞了下,不至于那么娇贵。”
“哎呀……”张妈就有点着急,又心疼又无奈,忧心忡忡道,“毕竟是那么硬的茶几角……只怕是真撞出了什么毛病,二少爷嘴硬,不肯说呢……”
说着她心里就不免有些怪罪起池鸦来了,看当时那情形,也不过就是情侣之间打打闹闹的,至于下那么狠的力气!
虽然她的确也是挺喜欢池鸦这孩子的,可到底亲疏有别,心里难免偏疼着从小看到大的顾怀安。
谁知道顾怀章这个当大哥的,弟弟被人弄伤了,竟然也不见多上心。
顾怀章终于抬头看了眼她,问:“老二呢?”
刚才在底下说话的时候顾怀安一直捂着毛巾,他还真没怎么见着伤得有多重。
张妈一下有点气虚起来,讪讪道:“去找小池说话了……”
顾怀章微微皱了下眉。
张妈怕他又责怪顾怀安,赶紧又说:“我也跟他说了不要再吵架,没事儿的,再说小夫妻俩吵架拌嘴的,也不就是床头闹床尾和的么……”
床头闹床尾和……顾怀章不知怎么的,一下又想起不久前惊鸿一瞥的那一团白……
他指尖点了点桌面,心底深处一丝莫名的浮躁转瞬即逝。他盯着手里的文件看了两行字,说:“你叫他自己去医院看看。”
何必大张旗鼓地叫医生来南湖,平白叫人多想。
张妈也反应过来了,讪讪地笑了下:“是我想得不周了……”
就因为池鸦踹得那一脚他们就叫医生来家瞧,倒好像他们心里对池鸦有多怨怪似的。那么个小孩,才没了父母,又没有工作不能独立,就靠着二少爷在南湖寄居……
顾家也算是体面的人家,实在不该那么小家子气。
张妈心里懊悔自己多嘴,捏着围裙说:“那行,那你忙,我就先出去了。”
书房门被轻轻合上,顾怀章稳稳坐着,继续把手上的文件看完,提笔签了字,才往后靠在了椅子里。
桌上张妈送来的茶还飘着热气,温热的茶香浮动鼻尖,顾怀章伸手拈过杯子,站起身,走到窗边去吹风。
然后就看见楼底下的花园里,池鸦坐在石凳上,拖鞋踢掉了,纤长莹白的小腿蜷起来,白生生的脚丫子踩在石凳边沿,低着头拿狗粮一颗一颗地喂给包青天,在他旁边就站着顾怀安,正叉着腰,像是很恼火的模样儿,嘴巴一张一合地在说着什么。
玻璃窗隔音很好。顾怀章一手端着茶杯,指尖在温热平滑的杯身上摩挲了下,抬手打开了窗户。
下一瞬,楼底下的说话声就跟着微凉的清风一起被送了进来。
顾怀安一反常态地压低了嗓门,但尽管如此他的声音还是能轻易听清,说的是:“你骗鬼呢?!”
他焦躁地转了两圈,指着池鸦鼻子道:“就算你为了……那也绝不可能短短几个月就变得这么不怕狗!”
顾怀章眉梢轻轻一动,转眼去看他旁边的青年。
狗粮喂完了,池鸦垂头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稍微有些长的额发温顺垂落,遮住了他的眉毛。
顾怀安在他面前站住脚,微微俯身,一只手抓着他后脑上的头发迫使他抬头,冷声道:“克服小时候的心理阴影有多难,你当我不知道?”
无人发觉的窗后,顾怀章托着茶杯的手蓦地一紧,修剪整齐的指尖在杯壁上压出青白色。
“小时候的心理阴影”么……
池鸦被迫抬头,露出微微苍白的脸颊和紧抿的嘴唇,只有他听见顾怀安俯身到自己耳边的低语:“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