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倏然一黑。
再能看清东西时,周身已换作一片遥无边际的白。
她踩着的“冰面”下,朵朵睡莲缓缓游着,数量较之上回多了不少。
半空一道黑气莽撞地窜来撞去,天边云际间隐见一条游龙。
她环视一周,随后提笔,又尝试着将花灵引入笔中。
渐有淡色气息从地面缠绕而上,但刚挨着阴阳笔的笔尖,就烧出滚热烫意。
直烫得她险些丢了笔。
她立即驱散了灵息,随后又尝试了十多回。
但无论是哪种契灵,只要挨着那笔尖,都会将整支笔烧得分外灼烫。
那笔烫得碰都碰不得,更别说是写字了。
她极有耐心,反复尝试着各种法子——将不同的契灵拢在一块儿,或是不拿那阴阳笔,而是借由契灵驱动。
但尝试再多,结果也都一样。
那根笔根本没法用,且灵力注入越多,笔身就烧得越发灼烫。
就这样足足试了小半钟头,她索性往地上盘腿一坐,再聚拢了所有契灵,朝笔中注去。
同先前的百多回一样,笔一旦挨着灵力,就跟烧开的水般烫得握不住。
但她并没收回灵力,而是紧攥着那根笔,开始强行在阴阳簿上刻下名姓。
写下第一划时,她的手就已被烧得血肉模糊。她狠下心不看那手,仅全神贯注地盯着簿子上的字。只偶尔往掌心送去灵力,试图治疗伤口。
不过伤口愈合远远慢于阴阳笔烧灼的速度,写完第一个字,她便完全张不开手了,掌心几乎要粘附在那笔上。
先前写下的“奚”字,竟也在缓慢消失。
汗珠子一滴一滴往下砸,眼前视线也变得模糊许多。她却浑不在意,咬着牙迫使自己加快了速度。
待写完名姓,第一个字已消失一半。她便又强忍着剧痛,填补起笔画。
直到最后,两个字几乎都由血写成,才终于切切实实地烙在了阴阳簿上,再不消失。
奚昭微张开嘴,抿着了一点血味。她散开契灵,笔却还被迫握在手中,松开不得。
太阳穴突突直跳,浑身衣袍已被汗浸得透湿,眼前也俱是模糊热汗。
她用左手胡乱擦去眼前覆着的薄汗,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簿子上的名姓。
正是在阴阳簿上刻下名字的瞬间,她忽有了种异于平常的感受——
若说之前她仅是与契灵刻下了契印,那现下好似游离在这白茫茫中的契灵,便与她亲近许多,甚而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
就像它们终于完全接纳了她的存在般。
右手还疼得厉害,而哪怕没有她的驱使,“冰面”下的睡莲也接连浮现而出,主动帮她治愈起伤口。
平复了小半刻,她伸手拿起阴阳簿,一合。
又是一阵失重感。
奚昭恍惚眨了两下眼,模糊视线中映出道熟悉面孔。
“如何?”薛秉舟半蹲半跪在她身前,帮她拭去额上薄汗。
奚昭下意识看向右手。
没有烫伤,只感觉到微弱的痛意。
她将簿子和笔一齐塞入他怀里:“我也瞧不出,你看看?”
薛秉舟接过阴阳簿,翻开。
簿子上明晃晃两个大字,原本鲜红的字迹变得深黑,力透纸背。
指腹压在那字上,仿能感受到灼热烫意。
他仅扫了眼,便抬眸直直看向她。
奚昭被他盯得发怵:“怎么了?别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可不想再写一回了。
薛秉舟摇头,又将她半拥入怀里,手掌轻压在她的脊骨上。
“再不会有二回。”他道,“现下便带你回去,自不食言。”
“薛秉舟,还要抱多久?”
薛无赦的声音忽落在头顶。
他大喇喇蹲在两人身边,脸上带笑。
“我就说么,那月楚临好好儿使着剑怎么就晕了,原是被你给酸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