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秉舟一声不吭地松开了奚昭,又拉她起来。
也是这会儿,奚昭才看见月楚临。
他蜷躺在血洼中,沾满血的手里松握着一柄剑,另一条胳膊因着快要断开,以格外扭曲的姿势压在身下。
“小寨主,别看了,他死不了。怕被父王揪着,我翻过好几回生死簿。”薛无赦说着,用哭丧杖凭空划出条漆黑长缝。
奚昭收回视线,与他二人一道跨入了域门。
域门逐渐合拢,她听见身后传来些许轻响。
她转身看去——
不知何时,月楚临已醒过来了,正要踉跄起身。
“昭……昭昭……”他抬着被血糊得快睁不开的眼,以剑撑地,试了好几回才勉强站起。
他死死盯着那漆黑域门,迫切想要留下她。
那股欲念膨胀着、翻涌着,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他微躬着背,颈上的那条血线复又出现,地面的影子也如凶兽般朝域门奔涌而去。
四周地面开始震颤,整个月府的禁制都在这濒临暴走的妖气中逐渐显形,钩织出一个巨大的、半圆的血红牢笼。
将她留在此处。
月楚临又往前一步,充血的眼里烧着难以自抑的痛苦。
留在此处。
可以恨他。
但只要将她困在此地,有朝一日,她总会避无可避地,被这困境逼迫着爱他。
不爱也好。
若此前他盼着、求着她的爱,哪怕分毫。
那眼下,他惟愿恨比爱长久。
薛无赦也察觉到了异样,转身看去。
却见月府都已罩在一片通红中,置身其中的月楚临更如罗刹。
他稍蹙起眉:“这人还真是纠缠不休,竟想毁了域门——秉舟,往门上注入鬼气,省得被那影子缠上。”
薛秉舟应好。
域门合拢的速度快了许多。
地面扭曲的黑影也只快不慢。
但就在影子快要缠上域门的瞬间,蹒跚往前的月楚临终于看清了奚昭的面容。
那双素来见笑的眼眸中,此刻却透出抵触与躁意。
那眼神比剑更利,使他僵怔在那儿。
黑影也停在了域门咫尺外。
霎时间,涨满心间的忌恨、不甘与留她的欲念,皆轰然散去。
他手掌微颤,长剑落地,砸出些尘土。
在那默然无声的相视中,最后是他垂下眼帘。
失去长剑依仗,他晃了两阵,终无力摔倒在地。
算了。
忘了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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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门合拢,薛无赦不大放心地往后看了眼。
没有丁点儿动静。
他目露狐疑。
依着方才的情形,那月楚临确然有机会毁了域门。
放弃了么?
薛无赦移过视线,正想与奚昭说起此事,却瞥见薛秉舟握住了她的手。
“有没有何处受伤?”薛秉舟问。
奚昭摇头。
“既没受伤,那便先回无常殿吧。就算阴阳簿上有你的名姓,也不能叫那薛岱君看见你。”薛无赦笑说,忽又“嘶”了口气,“那些个结界还真不好对付,哪日定要从薛岱君身上把这苦头讨回来——秉舟,你不疼?我记得你胳膊上受了好些伤。”
说着,他一把抓过薛秉舟的手,又不着痕迹地隔在了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