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本宫只知太子殿下是同夏家四姑娘一齐游湖时遇险, 却不知是为了给她出头。”
郡王妃便细细说来:“娘娘,其实这件事的起因,原是安逸侯的一房妾室被侯夫人赶出了府,那妾室转眼勾结了黑龙寨的山贼,打算掳了嫡出的四姑娘出口恶气,便让自己的亲女儿邀四姑娘游湖。四姑娘明知有危险,却又邀了太子殿下同去,结果才造成了此次麻烦!”
梅惠妃不禁疑惑:“为何旁人未说起这些?”
“还不是因为负责此次剿匪的是安逸侯?这种事上自是会护短的,向圣上禀明时也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以至于圣上只知太子同夏四姑娘一起遇险,却不知那夏四姑娘根本就是个惹祸精!”郡王妃说这话时,有些义愤填膺。
“那郡王妃想让本宫帮你的忙是?”
“圣上兼听则明,还请惠妃娘娘为此事吹吹枕边风,好让圣上……”郡王妃话还未说完,就见梅惠妃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了。
梅惠妃叹了口气,道:“郡王妃有所不知,圣上其实已有半月未踏足我这瑶华宫了,所以此事不是本宫不想帮,而是无能为力。”
郡王妃不由得一怔,“为何,娘娘明明一直以来最得圣宠……”
梅惠妃未明确答她,只是歪头看了眼身旁的小皇子。郡王妃便即了然,这刘皇后果然是阴损,明面上赐了个孩子给惠妃,暗地里却算准了有这孩子在,官家便再也懒得来瑶华宫了。
默了须臾,梅惠妃才直言不讳地道:“不管那夏家四姑娘是不是惹事精,她与太子殿下一起落难,又一起跳崖,最终一起得救,这都是事实。有了这样的奇遇,太子殿下的心里怕是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一直在旁沉默却保持得体的段莹,在听到这话后,脸色变了几变。
梅惠妃却不在意这些,只顾自说着:“太子殿下喜欢她,皇后娘娘也看中了她,本宫实在是无力回天。”
郡王妃悄悄拍了拍女儿叠放在膝头的手,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又请教:“那娘娘,既然如此,何故前几日宫里还派了画师去郡王府,特意为莹儿画像?”
不管是北乐郡王,还是郡王妃,还是段莹,都以为那是在为太子选妃的意思。
梅惠妃听闻此事,却是眉间微微一跳,随后起身往东次间走去:“你们随本宫来。”
郡王妃和段莹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一直随梅惠妃穿过东次间,到了最深处的东梢间。直到看见挂满一面墙的画像,这才傻了眼:“这是……”
段莹的画像也赫然在列,正是前几日宫里派去的画师所画那幅。
梅惠妃柔声解释:“西凉国有意与大周联姻以巩固联盟,西凉皇帝以后位相许,聘娶大周公主。”
说到这儿,梅惠妃轻嘲般笑了笑:“可咱们大周哪儿来的公主?是以只能从宗氏当中择选一位才貌俱佳的,封作和亲公主。这才叫人去收集罗列所有适龄的宗氏女,将画像送去西凉,由西凉国的陛下亲自选出一位心仪的。”
“这桩事原本该由皇后娘娘来管,奈何皇后娘娘因着不日前太子殿下的事犯了头风,这才将此事交到本宫头上。”
听完梅惠妃的话,段莹的面色已比先前白了几度,她怔怔看着墙上的那些画像,懊悔自己的愚蠢。那日画师去给她画像,她还悄悄塞了一张银票,请那位画师将她画得美貌一些。
事实证明那画师果然做到了,且还做得极好,这十几幅画像里,属她最为点眼出众。
“给莹儿画像,居然、居然是要送去和亲的?”郡王妃脑子如遭雷轰,脚下竟有些立不稳,若非梅惠妃在旁扶了一把,险些就要摔倒。
梅惠妃宽慰她道:“也不能这么说,莹儿只是其中之一,西凉陛下会选谁还是未知呢。”
“可这、可这……”郡王妃指了一圈儿那些画像,想说除非那西凉皇帝是瞎子,不然指定选最出挑的段莹啊!可这话她这个当娘的,到底没好意思说这么直白。
郡王妃再次作势朝梅惠妃下跪,只是这回她的愿望不再是请梅惠妃出手整治夏莳锦了,而是求梅惠妃救救段莹。
梅惠妃将她搀住,“郡王妃莫慌,此事还不到最后关头,一切就还来得及。眼下还是先叫人给莹儿另画一幅,尽量画丑一些,如此方保无虞!”
郡王妃狂点着头,“是,是,这是个好法子!”说话间便回头嘱咐女儿:“莹儿这回你可看着点,务必求画师将你画丑一些,比这墙上的都要丑才行!”
段莹也拼命点头,“莹儿知道了!”转头又谢梅惠妃:“谢过惠妃娘娘!”
梅惠妃笑着摇头:“既是要往丑里画,还找什么画师,随便拽个人去画几笔便是。”
段莹照着梅惠妃的吩咐,在瑶华宫随手点了个小中官去帮自己画,可刚在花下坐下,就灵机一动:既是要往丑里画,那还画她做什么?找个最丑的宫女来比着画岂不是更稳妥?
是以段莹又去拉了个丑宫女来,让她坐在自己那处,自己倒是解脱了出来,不必苦熬这一个时辰。
母妃这会儿正同惠妃娘娘在殿内谈事,她再进去也是多余,段莹想了想,倒不如去见见太子表哥……
毕竟太子表哥刚出了那么大的事,她若不去看看他,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段莹到了东宫,才知太子表哥去了皇后娘娘那儿,自己扑了个空。正悻悻打算离开,突然一个侍卫迎了出来,恭敬道:“娘子可是来见殿下的?殿下特意交待了,让您来了就去静心斋等,御厨已提前为您备好了点心饮子。”
“殿下知道我会来?”
侍卫嘴角噙笑,高深地点了点头:“殿下料到了。”
刚刚静心斋的那幅画他才瞧了一眼,门就关上了,是以他也只记得那画中娘子是位靡颜腻理,端丽韵秀的千金贵女,瞧着应当就是眼前这位了。
一时间段莹竟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她的印象里,东宫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难缠的小鬼儿,有几回她随母亲进宫时,想顺带求见太子表哥,可次次都被他们挡在门外。
可这回,非但放她进来了,还直接将她引到了静心斋!
要知静心斋既是太子表哥的书房,亦是静室,最不喜旁人打搅。
侍卫将段莹引入后,便识趣的退了下去。殿内仅剩下段莹一人,她就如初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看着这里哪哪都是新鲜的,有趣的。
看着看着,段莹的目光落在一幅画像上,原本以为是仙子图亦或仕女图,谁知定睛一看,那画中女子的眉眼,相貌,不就是夏莳锦么?!
先前还挂在段莹脸上的好气色,顿时一扫而光,然而更为让她光火的事情是,当她走近画像时,发现落款处署名居然是“景之”二字!
她自是知道,景之,就是太子表哥的字。
所以,是太子表哥亲笔为夏莳锦作画,还堂而皇之地挂在了自己的殿内!
某一瞬间,段莹有种想上去亲手将这幅画撕碎的冲动!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没有撕了那画,而是将那画卷起,悄悄收入了袖中。
段莹没再继续等太子表哥,她也终于想明白了太子表哥今日在等的人是谁,而那侍卫好心将她放进来,不过是因为将她误认成了某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