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自己从书上看来的知识、图片转为实物,陶南风不自觉地心情愉悦起来。长眉上扬,双眸清亮,嘴角含笑,真想扯开嗓子高歌一曲。
歌名她都想好了
——《社员都是向阳花》。
“公社是颗红太阳
社员都是向阳花
花儿朝阳开,花朵磨盘大
不管风吹和雨打
我们永远不离开她”
陶南风不会唱歌,五音不全,平时不敢开口。现在心情放松,她轻声哼着不知道拐到哪个角落的奇怪曲调,扛起一扇窗框安装进墙内。
当这小小的窗户镶嵌上玻璃之时,厚实的土砖墙顿时有了生机。就好像建筑眨眨眼睛,活了过来。
陶南风后退半步,认真欣赏着眼前这一切。
父亲常说建筑有生命,以前自己不懂,总觉得这冰冷的砖、瓦、水泥、钢筋都是死物,拼在一起怎么就有生命?
可是现在,当看着自己设计、参与的建筑一点点在手中绽放光彩,她懂了。
第二十六天傍晚,夕阳西下,晚霞漫天。
六号知青点,土砖房落成。
最后一片青瓦已经铺上屋顶,再不怕下雨。
地面做好防潮之后压平夯实,平整光亮,再不怕返潮。
墙面结实厚重,再不怕大风吹来、野兽侵袭。
知青们欢叫着把行李拖进分配好的房间,一会在床上打滚,一会打开窗户狂叫,一会跑到檐廊下跳舞,发了神经一样对着青翠苍山大喊。
——我们的房子,盖好了!
——大瓦房,土砖房!
山谷里传来阵阵回音。
土砖房……盖好了……
萧爱云笑得直打跌,扶着陶南风的胳膊叫道:“疯了疯了,都喜疯了。”
李惠兰重新种了盆兰花,放在窗台上,看着那油绿细长的叶片,眼中满是憧憬:“等到明年春天,就会开出漂亮的兰花。”
叶勤一边在墙上钉钉子一边给房间划分功能区:“毛巾脸盆放这边,衣服箱笼放那边,以后我们轮流打扫卫生啊。”
陶南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门边,看着眼前窗明几净的房间出神。
窗帘还没来得及做,窗户玻璃是透明的。金色夕阳与红色晚霞交相辉映,橙色光芒透过玻璃映入房间,整个屋子笼罩着一种静谥的暖色调。
知己共处一室,夕阳晚霞洒落新居。
陶南风脑中浮出这一句话,嘴角上勾,漾出一个淡淡笑容。
萧爱云忽然想起什么,将陶南风推到屋里唯一的一张椅子前坐下,笑嘻嘻地说:“你可是我们最大的功臣,今天得享受一下我们的侍候。”
李惠兰取出茶杯,叶勤拿来茶叶,萧爱云拎过开水瓶,三人给陶南风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三双眼睛闪着热切的光:“陶南风,你辛苦了。”
陶南风没有被人如此殷勤地感谢过,有些适应不来,脸蛋微红,摆了摆手:“不要客气。”
萧爱云笑着说:“你喝了这杯茶吧,你这些天忙前忙后,又出脑力又出体力,劳苦功高。如果没有你,我们这些人哪里知道怎么盖房子?还得受黄鼠狼的磋磨呢。”
叶勤听她提起黄兴武,马上想了起来:“对呀,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我们盖起房子只花了二十六天,黄鼠狼打赌输了,可以从基建科科长这个位置滚蛋了!”
作者有话说:
注:《社员都是向阳花》是一首创作于二十世纪60年代,在全国广泛传唱的优秀群众歌曲,由张士燮作词,王玉西作曲。歌曲优美畅快,轻松活泼,反映了当时农民群众战胜自然灾害的乐观精神和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坚定信心。
砖瓦房
一听说要找黄兴武算账,所有知青都兴奋起来。
“对,搬家、收拾都不着急,先把姓黄的拉下马才是正事。”
“当初搞破坏的人肯定是他,一肚子坏水。”
“让杨工当基建科科长,黄鼠狼滚蛋!”
摩拳擦掌,二十个知青将行李放下,细心地锁上门窗,集体到场部找黄兴武——输了赌约,就得把科长之位让出来。
黄兴武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前,抬起手指敲打着桌面:“你们急什么?二十六天就盖完房子了?谁说你们完工了?”
乔亚东站在前面,大声道:“当然完工了,我们今天都住进去了。”
黄兴武翻了一记白眼:“你们根本就不懂得建设流程。设计、施工,住进去就算完工?错了错了,大错特错!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偷工减料?谁能判断你们盖的房子能够住人?谁敢断定你们的房子没有质量问题?如果没有最后一个验收环节,如果没有专业人士来对房屋质量进行鉴定,根本就不算完工。”
说到最后,黄兴武哈哈一笑,得意洋洋地扫视着眼前一张张稚气未脱的脸,心里冷哼着:和我斗,你们还嫩着呢。
陈志路的舅舅是基建科的小领导,自然听说过验收环节,他越众而出:“那就验收吧,今天就验收!”
黄兴武将身体慢慢向椅背上靠,慢悠悠地说:“急什么?按照规定你们先打个报告来,基建科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去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