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那才是庄忱作为新手、一点经验都没有的五年。无论是后来多厉害的金牌宿主,,就也接二连三从窗户里砸出来。凌恩很会模仿庄忱的笔迹,自己签上那个签名,把印章盖好:“你打算怎么过生日?”窗口的小皇帝垂着眼,裹着件黑漆漆的斗篷,神色冰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要走了?”……凌恩现在回想,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时回答了什么。总归不会是多合庄忱心意的话。他并没给庄忱过十八岁的生日——连礼物也没送,当天晚上就离开帝星,去了前线。连扔出来的鹅毛笔和皇帝印章,都是叫人代他送回去的。会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凌恩完全不喜欢庄忱,想要提前避嫌,免得再传出那些说他们“早晚就该在一起”的流言蜚语。另一方面……是他那时觉得,庄忱有必要改一改这随便乱发脾气的毛病。毕竟庄忱已经做了皇帝,身上肩负的是整个伊利亚,也该学会控制脾气,喜怒不形于色了。……凌恩攥着那块星板,在暖宫里找了个地方坐下。——这种材料的确很奇异,他很快就能听见这里残留的声音、看到残留的影像。他不在了,还是有人给庄忱过生日的。生日非常热闹,涌进来的一群人根本无视皇帝陛下的“大发雷霆”、“冷若冰霜”,热热闹闹地把蛋糕推到庄忱面前。这些人不由分说地把二十三岁的皇帝按进椅子里。桌上堆的全是些乱七八糟的礼物,像是什么异兽的指甲、变异甲虫的铁镰、胳膊和腿装反了的机甲模型……最好的也只是条裹着陨铁碎片的琥珀项链。五岁的阿克抱了一大捧花,一跑一摔跤,咧着嘴爬上庄忱的膝盖,把花往他怀里送。……始终一言不发、显得冷冰冰的年轻皇帝,这才勉强露出点缓和神色,抱住怀里的小不点揉了揉。
“浪费时间。”他靠在椅子里,垂着眼,根本不接努卡递过来的蛋糕,“我养你们,是叫你们干这个的?”这群人早皮得刀枪不入,也不反驳,干脆直接舀起一勺蛋糕喂过去。喂过去,他们的小陛下也就吃了。吃的很慢、看起来相当嫌弃,但还是把那一勺奶油全咽下去。“香不香?”有人紧张地问,“我们做了好几个,这个是最好吃的了……”这话没立刻得到答案,面若冰霜的年轻皇帝抱着小不点,被那一捧能将人淹了的花挡着,依旧靠在椅子里,胸口慢慢起伏。……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极细微的、无法清晰分辨的强烈不安,在命运的接缝处悄然蔓延。但紧接着就被庄忱的声音盖过去:“蛋糕。”“还不错。”庄忱说,“还行。”这些人立刻雀跃着蹦起来。年轻的皇帝靠在椅子里,仍旧裹着那件半旧的黑斗篷,苍白的脸上慢慢露出点笑。……凌恩却站了起来。他走到那道影子旁边,在那双眼睛前慢慢挥了下手:“……阿忱。”他将精神力毫不吝惜地灌进这块碎片。这样可以最大程度还原当时的情境,在精神力的维持下,甚至可以发生轻度交互——他甚至可以碰得到庄忱。“阿忱。”凌恩扶住椅背,他不敢去碰斗篷下异常瘦削的肩膀,“听得见吗?”庄忱的回答根本对不上……这些人问的是“香不香。”他们一起长大,凌恩比任何人都清楚庄忱的习惯,如果问“香不香”,得到的答案只有是或否。庄忱不喜欢模棱两可,不喜欢给出不确切的回复。……而现在,庄忱是在猜他们的问题。猜测这个问题是和吃进去的东西相关,于是给出个最可能对得上的、不会引起怀疑的答案。庄忱……的确如他所愿,变得喜怒不形于色了。这是伊利亚最骄纵的小皇子,在十八岁的生日那天,被迫学会的东西。年轻的皇帝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所有热闹都散尽。然后摸索着起身,跌跌撞撞去吐出吃进的蛋糕,倒了些水给自己漱口。“阿忱。”凌恩实在无法忍受,他过去伸手,想要扶住这个碎片里的影子,“你坐下,坐下休息一会儿,叫人来——”“……好吵。”影子低声说。凌恩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