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宋国栋能别那么固执,能更相信他,能好好听他在说什么。很多个如果,都没能成立。筒子楼里的争吵一定被沈灼野听见了。宋季良不知道那时候沈灼野怎么会来、是来做什么的……或许是来找从警校回来的季良哥,或许还特地穿了初中校服,洗得干干净净。那些钱成了沈灼野最后敢送的东西。沈灼野在果篮里藏了纸条,反复给季良哥解释,这是干净的钱。是拍戏挣的钱,没撒谎,是干净的,没偷没抢,没做坏事,给奶奶买营养品补身体。……因为发生了这么多波折,知道不能再留在这家,不能再惹祸,沈灼野这才跑了。如果不是这样,沈灼野是不会突然消失的。“……好吧。”商南淮不得不承认,“可能是他嫌我烦。”宋季良愣怔了下,抬头看他。“我本来不是他朋友,是他对家……就是跟他作对的,成天给他找麻烦。”商南淮实话实说:“结果现在打脸了,后悔了,想跟他和好,人家不理我了。”宋季良打量他半晌,姑且接受了这种可能性:“他乖得很,不会主动找事,一定是你先惹的他。”商南淮耸耸肩膀,挺老实地承认。宋季良勉强扯了下嘴角,摆弄了下那颗戒烟糖,拿起来看了看:“他给你的?”商南淮点了点头:“他要在这,你也跑不了。”谁都别抽。连烟带打火机都得没收,说不定还要写三百字戒烟心得。宋季良笑了一声,把糖揣进口袋里。说不出口的沉重并没消散,只是暂时有了个解释它的理由,于是迫不及待接受。毕竟……如果不接受,只会胡思乱想得更多,会叫无法触碰的不安挟住心肺,连呼吸也不能。“有些事,过去太久没法追溯,可能用你们的办法解决更好。”宋季良拿回自己的半包烟:“你这人有点运气。”宋季良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撬开这些人的嘴,弄出半句有用的话。偏偏商南淮一来,就相当离奇地闹起了鬼。“快到年底了,我们有几个宣传指标,我会说服这边配合。”宋季良问:“你们节目,有协拍函吗?”
节目组还真有。商南淮打过预防针,制片人和导演跑断了腿,磨下来的一堆许可证里,就有相关的备案。毕竟邵千山当初坑沈灼野的时候,也半点没收手,甚至拉了几个法制博主开腔,把整件事上升到了法律层面。当时引发的讨论就不小,这种级别的事件有了明确后续,不论如何,都是不会被放在那不管的。节目组本来打算今晚按流程直播演员重聚首,不论拿到什么素材,都放在次日白天播出——但真看到那些素材,看到宋季良托人送过来的录像带,导演制片人面面相觑,却都不由沉默。“放哪个?”副导演有点迟疑,“要不……要不一起?”这建议未免有些离谱,总不能这边直播间里欢声笑语热热闹闹,那边直播间放这些。叠在一起,给什么反应都不对。“那就都来看吧。”商南淮拿着录像带,走到节目组好不容易淘来的老式放映机前,“就当致敬片头了。”放映机本来是为了营造气氛的——场务准备了电影的录像带版本,马扎、活动幕布、野场电影,灯光穿透灰尘打在幕布上的时候,废旧的钢厂就仿佛跟着复活。电影里的片头也是这样,一群成年人走过千山万壑,回到最初那个的时候,发现了一盘陈旧积灰的录像带。闪着雪花点的画面,把人拽回过往里……除了画面,什么都是清晰的。情绪,感受,记忆。有些东西没消散。“南淮。”一个中年演员走过来,拦住商南淮的动作,“我们知道你要捧沈灼野。”“你们两个热度都很高了,给我们点机会,行吗?”中年演员说,“前面那些洗白安排得挺好的,沈灼野的风评已经反转的差不多了……”商南淮认出他:“赵非。”中年演员被他这么看着,有些不自在,皱了皱眉。“我不是那种会替别人考虑的人,也没想过这么做。”商南淮说,“我的计划b,是自己单开一个直播间,你们玩儿你们的。”中年演员的脸色微微变了。——不只是因为节目组有关气氛的顾虑,担心两个直播间冲突,互相干扰。说实话,这个节目之所以会有这么高的人气,有一大半来自于商南淮,而开播后聚集的流量,又大都是因为沈灼野。商南淮真要这么做了,这个直播间岂不是要冷清到极点?“我记得,你也在邵千山手底下。”商南淮有点好奇,“你经纪人呢,去哪了?”中年演员咬了咬牙,沉声说:“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南淮,我知道你跟邵哥有些矛盾,但私人矛盾不要上升到工作——”“沈灼野带你上综艺的时候。”商南淮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声音很轻,像是耳语,“你是故意压他膝盖的吧?”中年演员僵在原地。“气不过,是不是?”商南淮微侧过头,看着他,“一个演小混混的配角,怎么就运气好,被邵千山看中,火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