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假寐了一会儿,忽地伸出手,拿起挂在扶手上的草帽,覆在了脸上。草帽隔绝了阳光,随之而来的,还有鼻尖萦绕着的茉莉花香气。是青年头发上的味道。波光粼粼的海面风平浪静,阳光在特殊角度折射出七彩的光线。这不是林砚第一次潜水,但每一次潜水,都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这里的海水很澄澈蔚蓝,像没入一片蔚蓝色的镜中水里,珊瑚像一盏巨大的天然的灯,随着海水飘荡着。各式各样的鱼类在海葵礁石处游来游去,海兔身上有着黄蓝交织的线条,小丑鱼,狮子鱼,还有很多种叫不上来品种的鱼类躲藏在深处。美丽而危险。段辞浮在林砚身后,他往前游去,伸出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林砚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片珊瑚礁。青年跟着他往那处游去,在层层叠叠的海葵深处,不时传来不小的响动。两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忽地,一只庞大的海龟摇摆着前爪,从里面慢吞吞地游了出来。段辞跟在海龟身后,林砚落在了后面,两人一左一右地跟了海龟一段距离,转而又被一只漂亮的黄色小鱼吸引了视线。……从海里升上来,林砚摘下面罩,头发吸了水,越发显得沉重,比平时还要来的遮眼睛。他把整套装备放回潜水社那边,青年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脸部,他拿了一块毛巾在擦。段辞的头发也是湿的,不过他不在乎,凑了上来:“晚上这会儿好像有一场烟火,我们可以去——”“那可不行。”姜木早就从海底上来了,他这会儿正左手捧着一杯椰子汁,笑的贼兮兮,“晚上我们有其他的安排。”段辞:“什么安排?”“游轮,方明正说什么他家亲戚正好在这儿办画展,干脆一起包了个游轮,请大家一起玩,你们可不能缺席。”姜木说。“他的游轮,你怎么这么紧张?”赵扬博问。“我投资了,”姜木说,“他亲戚的画是我妈喜欢的,我得想办法走走关系搞一幅来。”赵扬博从旁边一个人一个椰子递给了他们,闻言挤兑道:“你爸不停你卡了?”姜木:“停了,我妈又给了我一张卡。”赵扬博:“什么狡兔三窟。”林砚捧着椰子,咬着吸管,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果真在潜水社的群里看见方明正发的消息:【晚上七点,在东明湾。】【方社长牛逼!】下面跟着的是其余社员的赞美之词。
林砚从群聊里退出,发觉徐尧的聊天框突然被顶到了最上面,他点进去一看,发觉是:【该条信息已撤回。】时间是他刚刚下去潜水那会儿。林砚回了一个:【?】徐尧倒是回的很快,高贵冷艳地说:【发错了。】林砚:【。】在徐尧之下,还有一条段辞的信息,也是发完不久就被撤回了,时间居然是昨晚凌晨。不过段辞就在他身边,早上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估计跟徐尧一样,也是发错了吧。林砚想,他踱步回到方才的沙滩椅附近,陆羁已经不见了,只留下那顶草帽在椅子上。青年弯下腰,捡起草帽戴回了头上。夜色笼罩了东明湾,在码头处,静静地停着一艘豪华游轮。月色在波光粼粼的海面洒下鎏金碎影。随着预定时间的来临,游轮远离了码头,往大海深处驶去。游轮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不少人围绕在徐绘身边,正在那边交际着。虽说潜水社员也是由方明正邀请而来,但和徐绘这批人格格不入,除了少数想拓展交际圈的,多半也是窝在宴会厅另一边。桑宁也在其中。作为一名画师,他其实有些社恐,平日里很少来这种场合,但白日里他参观画展的时候,恰好与画主本人徐绘撞上了,对方热情地邀请他来参加这宴会。他同白日穿的一样,只在白衬衫外套了一件合身的白色西装,和他整个人一般,寡淡而无味。徐绘是个热情的男人,留着波西米亚的发型,他的妻子跟在他身边,是名很有个性的舞蹈家。他带着妻子和桑宁打招呼,在短暂的寒暄后,徐绘问起桑宁:“你好久没有办画展了,还是没有画出新作品?”提到这个,桑宁也有些失落,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说:“还没有。”桑宁其实没有停止画画,但近些年来,从没有画出过一张令他满意到可以展出的作品,那些放在画室里的,不过是些残次品,根本拿不出手。“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画的东西么?对自己的要求不要那么高。”徐绘试着提出建议,“或者,你应该出去转转,这附近还有座叫溪山的山,听说风景不错,人也不多。”类似这样的话,桑宁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包括画不出他满意的“手”时也是,总有人让他不要那么挑剔,或者出去旅游,看看风景。桑宁往常都不会附和,但这一次,他却突然说:“我的确有一个想画的……”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形容:“部位。”“部位?”徐绘充满疑问地重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