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整洁的厨房溜达了一圈回到客厅,宁瓅控制着镜头范围,抬脚上了二楼。
推开门,宁瓅探头,确认妈妈的睡相还算能见人,做贼一样地溜了进来。没想到刚关上门,宁昭同抱着枕头闷闷出声:“好困。”
“那继续睡?”宁瓅试探着给出建议,“爸爸还在单位上。”
“……怎么是你,”宁昭同把自己摊平了,语调有气无力,“梦见吃椰子鸡火锅。”
“这个方便,我来做吧。”
“等等,你先问问他回不回来,我跟你一起做,”宁昭同坐起来,薅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打了个哈欠,“晚上我跟你一起睡。”
宁瓅略有同情:“他一把年纪了还那么不节制啊?”
“……他昨晚处理文件到三点钟,还死活不肯去书房,”宁昭同忍无可忍,“寂寞了可以去找玛格丽特,天天跟老娘这儿叭叭有的没的——你在做什么?”
宁瓅手忙脚乱地按住兜里的手机,心里有点后悔了:“你怎么什么话都说!”
宁昭同狐疑地打量她两眼:“到底怎么回事儿,老实说!”
“……”
“不说下个月不带你去见薛预泽了。”
“……你不要什么话都说,”宁瓅有点想哭,掏出手机,“我在直播。”
“……宁瓅,”宁昭同吸了一口气,“现在还在?”
“当然,”宁瓅点头,“你要跟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吗?”
宁昭同顿了顿,发问:“我现在跟你断绝母女关系,他们会说多难听的话?”
宁瓅诚恳:“爱而不得的养母女文学你爱看吗?”
“……”
宁昭同一脚把闺女踹下床,怒道:“你再这么混账我就真送你去上学了!”
“妈妈!”宁瓅一下子笑得不行,一把把宁昭同的腿握住,“聊到小泽的时候我就关掉了!”
闺女虽然混账,但这招也可以说是走黑子的路,让黑子无路可走。
当晚沉平莛回家,尝到了相当丰盛的椰子鸡火锅,虽然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倒也不想辜负美食,什么都没问。结果周一上班,省长赵学广过来握住他的手,动情无比:“书记,您为了工作焚膏继晷夜以继日,这样的精神实在令我们感动,也让我们惭愧。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还年轻,不能早早地透支体力啊……”
沉平莛一头雾水,很客气地敷衍了几句,打电话让王幼临来办公室。
王幼临一进门,苦笑道:“书记,事情是这样的……”
闺女瞒着老婆直播,老婆抱怨他工作太晚。虽然跳脱些,但一句不节制的调侃完全算不上丑闻,甚至还从侧面表现了他的勤政。
沉平莛听完一笑:“我知道了。”
书记的意思是没当回事,王幼临却有些担忧:“书记,夫人和瓅瓅还提到了两个名字。”
“什么名字?”
“玛格丽特公主和期南的薛预泽。”
沉平莛耐心很好:“她们怎么提到的。”
王幼临转述了,沉平莛听完又有点想笑:“没关系,没什么信息。”
王幼临劝道:“怕传到外面去不好听。”
“什么不好听,说她偷情还带孩子吗?”沉平莛说了句出格的,示意他打住,“去吧,周六薛预泽也要去高新区开会,到时候你一起来,认认脸。”
王幼临只能应声,推门离开,却不太明白认脸是几个意思。
关系到自家老总,期南的舆情部门火力全开,都没让这事有机会发酵。
只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免将朱鸿跟期南挂了个边,心说以后朱鸿想拍的剧估计不大可能缺钱。
不过这事最后让薛老爷子薛怀安知道了,他忍不住连夜把大孙子叫到跟前,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非卿不娶的结了婚的女人?”
“是,”薛预泽承认,还补充,“就是您说不能守株待兔,让我想办法逼她离婚的那个女人。”
薛怀安哧了一声,薛重光揉了揉眉心。
外人不清楚情况,薛重光是知道的啊,朱鸿是湖北省委书记沉平莛的老婆,刚到婚龄沉平莛就忙不迭地娶回家了。
薛老爷子琢磨了半晌,也觉得不行:“你说她跟她丈夫感情很好,她丈夫又是这样的身份,小泽,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薛预泽未必对宁昭同死心塌地,但催婚他是真的烦了,此刻当然要表明自己的一腔深情:“爷爷,遇见她,我就不想将就了。”
这话都出口了。
薛重光和薛怀安面面相觑。
薛怀安又哧了一声。
不好办……那就只能让那丫头自己对小泽上心了。
又到年节,沉平莛先回了趟杭州祭祖,两天后带着老婆孩子进了湖州的陈家老宅。
陈老爷子去世后沉平莛就不怎么回来了,所以宁瓅对这宅子还真不怎么熟,倒是下意识对秦潇湘露出一个撒娇的笑,弄得秦潇湘有点莫名。
晚上家宴,不出所料的热闹,人头攒动,欢声笑语。
陈老爷子坐在最上座,乐呵呵地看着下面六七桌小辈,趁着气氛热闹跟沉平莛开玩笑:“下次来,让你媳妇怀里再抱一个!”
二舅陈世英笑着附和:“揣在肚子里也行!”
沉平莛看着不远处靠在一起的秦潇湘和宁昭同,眼里的温柔神色一点点沉淀下来:“我不喜欢孩子,您看,养女也找了个那么大的。”
这话听进陈家人耳朵里,不免就有几分敷衍意味了。
爷们儿又不是女人还得怀孕生养,子嗣那么大的事,哪儿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陈老爷子心里不舒服,倒也没当场发作。反正年节前陈家这亲戚一拨拨来来往往的,自己有的是机会拉着各房长辈提点他,他总不能谁的面子都不给。
结果没想到这外孙真一一不软不硬地挡回来了,大家劝得稍微直白些他还甩脸子,清凌凌的目光扫过来,堵得陈老爷子难受得要命——
不对,哪儿有男人这么反感要孩子的,小莛不会是身体上有什么毛病吧?
陈老爷子越想越不对劲,最后决定让陈家老六陈汉辞去问问,他跟沉平莛年纪相仿,当年感情也是很好的。
陈汉辞听秦潇湘为难地一说,都快气笑了,手里珠串一摔:“好,我这个小舅就去问问,他到底为什么不肯生孩子!”
父亲不要脸,他要什么脸?
秦潇湘一路沉默,将陈汉辞推进当年大姐住的院子,宁昭同来开的门,一见她就笑:“潇湘。”又跟陈汉辞打招呼:“小舅。”
潇湘,小舅。
小莛这个夫人确实是没规矩,陈汉辞眉头皱了一下:“我找小莛有事。”
有事。
宁昭同看见秦潇湘面带难色,觉得不太对劲,顿了顿,调整位置拦在了大门口:“事情急吗?他刚刚睡下。”
陈汉辞有些厌恶她的放肆,抬起下巴,压不住几分挑衅意味:“不急,你听也一样。父亲让我来教训教训他,问他结婚那么多年,怎么还没有亲生子嗣。如果是屋里的问题,父亲可以做主,给他再娶一房。”
做主再娶一房?
这是陈老爷子的意思,不奇怪,但陈汉辞来说这番话就很突兀了。
宁昭同眉梢微挑:“谨遵小舅、啊,谨遵外公教诲,宁氏都听懂了。那要是没别的事,二位不妨先打道回府,我回屋抓紧时间继续生孩子?”
继续?那他们刚才——
陈汉辞喉间一哽,尴尬从面上一闪而过。
说来这女人的确生得漂亮。
不是五官多精致,而是举手投足都有种活色生香的丰润艳气,身段也招人得很,要说小莛把持不住也情有可原。只是大族娶夫人要的是端庄贤能,颜色太好总容易惹上轻佻的名声,这女人也是读过书的,偏偏不懂得这一点,朝谁都不忘卖弄风情。
看她眉眼生春言笑晏晏的,陈汉辞想起晚间在檐下听到的男人调笑,有些压不住怒火,斥道:“放庄重些!”
“上一句催我生孩子,下一句就让我庄重些,”宁昭同语速缓慢,有些好笑,“小舅,恕我冒昧,你们陈家人繁衍后代是不做爱的吗?”
她这说的什么话!
陈汉辞又羞又怒,一时脸都快红了,秦潇湘捏了捏鼻梁,到底开了口:“昭同……”
“好啦,知道了,我不说了,带着你老公回去睡觉吧,”宁昭同见好就收,亲稔地对她眨了眨眼,又低头看陈汉辞,“小舅,你回去不能欺负潇湘哦,不然我明天可要摸到你院子里去找你算账了。”
什么摸到他院子里!这个女人能不能要点脸!
陈汉辞一声不吭转身,轮椅摇得飞快,秦潇湘对宁昭同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回身追了上去。
走到一半,周围枝条掩映光影昏暗,陈汉辞硬着嗓音开口:“她倒是大度!”
大度。
秦潇湘脸色一白,紧紧抿住双唇。
昭同甚至未必知道当年的事,他竟然这么想她们的关系。
陈汉辞冷哼一声,别开脸,摇着轮椅朝自己院子里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