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1/2)

他来到邮局,想要给雾都寄信。

邮差抬眼看了这个有些憔悴的漂亮男人一眼,摆摆手:“寄不?了,雾都那边现在不?通信了。”

“为什?么?”维恩愣住了,他就半个多月没?有关注那里,怎么不?通信了。作为大英的都城,不?通信实在是匪夷所思。

邮差一边分着信,一边为他解答:

原来就在半个月前,在地下修建下水道的一支施工队,凿开坚硬的石块,挖出了一窝死掉的老鼠。

老鼠浑身肿胀,布满黑色的结节,七窍流血,已经开始腐烂。

施工队的人害怕携带可怕的病菌,但是地下又不?能够直接就地焚烧,只能穿上防护服将死老鼠偷偷转移到地面上统一处理。

本以?为做了防护便没?有事了,担心影响工程进展也影响自己的薪水发放,于是便统一口径隐瞒了这件事,没?有上报。

但是,负责烧毁相关器械的几名工人舍不?得高档精密的零件,偷偷从?火中将它们取了出来,带回?家转手卖掉,换了几天的晚饭钱。

第二天,他们起床时觉得身体很不?舒服,但还是坚持上工,而沾染了病菌的零件在城市中辗转流通。

病菌不?断繁殖传播,城中病倒的人越来越多,死老鼠也在大街上随处可见。

大型的工厂开始停工,聚集的人群也被驱散。人们都关在家里。

路过一扇紧闭的门,你永远也不?知道,里面的一家人有几个生?病了,有时候门很久不?开,你也无法确定?里面的人是病重无力还是已经死绝发臭。

火葬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运转,滚滚的黑烟笼罩在雾都的天空,就像死亡的阴影。

鼠疫,爆发了。

信封从?维恩的手中滑落,与此同时,一颗泪水也砸在地上。

他慌乱地转身冲到街上,向着火车站的方向狂奔,期间?他与一辆自行车相撞,他爬起来好像被撞蒙了,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都像散架一样。

骑着自行车的青年看着变形的车轱辘,想要骂他,维恩一声不?吭从?口袋掏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扔给了年轻人,然后拖着流血的腿一刻不?停地赶往火车站。

售票员正在整理票据,突然一个狼狈的黑发青年扑到窗口,俊美的脸上表情扭曲,几乎是大声喊道:“有没?有去雾都的票!”

售票员被吓呆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俊美男人好像小孩一样哭着锤起了桌子:“我要去雾都!”他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塞进小小的窗口里,然后手指颤抖地去解着手上昂贵的手表:“我把所有钱都给你,多少钱都行,我要去雾都!我要去雾都!”

“客人,您冷静一点,已经没?有去雾都的车了……”售票员推开他递钱的手,解释道。

“我来晚了吗,那我明天再?来……”维恩哽咽着吸着鼻子,现在才下午三点怎么会没?有车了,他就是自欺欺人,“明天一早我就来……”

“不?是的。”售票员这几天见多了这种人,一看就知道有很重要的人还留在了雾都里,“客人,短期内都没?有了,雾都不?通车了。”

售票员以?为维恩会听不?进去,可没?想到他一下就停住了哭泣,脸色苍白?,无力地瘫软在地上。

前世,他正好在鼠疫爆发之前随着希金斯去了法国,而当他回?来的时候,瘟疫已接近了尾声,可尽管如此,依旧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而这一世,他又把安塞尔一个人留在了雾都城内。

这是他离开艾姆霍兹庄园的第二年零一个月,也是他和安塞尔重新联系上的第十一个月。

几天前,雾都,封城了。

他和爱人,一个在城外?,一个在城内。

维恩(一一三)

城外的人觉得城内已经化作人间炼狱, 然而城内还是有人在沉沦之中苦苦维持秩序。

正在雾都医院进行交流学习的谢恩贝尔医生早在第一例病人出现时,就前往了现场,检查了一番之后?留下了一些药剂处方, 并且嘱托附近的人注意隔离, 有相似的症状及时通知?他, 不收取看诊费用。

清洗消毒之后?, 他找到?了市秘书长, 告诉他恐怕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像是腺鼠疫出现的预兆。  这个市秘书长就是之前和安塞尔与维恩见过的那个, 他对这个外国的交流学者很不客气,让他不要危言耸听,做好?自己的事情。

谢恩贝尔本来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又不擅长与?人交际, 只能就此?做罢。但还是抱着对学习的热忱在空闲时候满城出诊。

过了几天,情况越发地控制不住, 市秘书长想起了他, 把他偷偷叫到?办公室,惴惴不安地询问对策。

“我不好?说。”谢恩贝尔推了推金边眼镜, 一点也没有记恨他之前的无?礼:“最重?要的还是先确定下来是不是鼠疫, 才能采取相应的措施。毕竟鼠疫已经在欧洲历史上消失了一百多年了……”

“是。”市秘书长点点头,目光闪躲, 刻意压低声音:“之前鼠疫爆发的时候,存了一批试剂, 已经和它们比对过了, 就是鼠疫, 但又不太一样。之前的药也都不管用。”

“从来没有针对鼠疫的特效药,至少现在为止没有。”谢恩贝尔毫不意外, 垂下眼睛,语气悲悯:“我们只能尽力减轻病人的痛苦,剩下的还得靠他们的免疫力。”

市秘书长惶惑不安地再?次点点头,轻声询问道:“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公之于众,我怕引起恐慌,已经组织人去?消灭老鼠了,这样情况会有所好?转吗?”

谢恩贝尔叹了口气,虽然他觉得民众有知?晓的权利,但此?时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做法,若是惊扰到?携带病菌的病人,他们逃出雾都四散开来,恐怕又会引起全国范围内的鼠疫大?爆发,只能接话道:“肯定会有效的。隔离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染人群,都是我们可?以做的。”

市秘书长紧张地双手交握,透过拉下的窗帘看向外面空荡荡的街道,好?像害怕被披着黑袍的死神发现。

谢恩贝尔放下茶杯,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想了想,转过头,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您知?道的,先生,有任何需要帮忙的,我都在。”

市秘书长没有回答,谢恩贝尔无?奈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那个时候距离封城还有三天。

“你还不回去?吗?”安塞尔笑意盈盈地望着正在替他清洗创口的谢恩贝尔,睫毛因为疼痛而有些颤抖。

“这里更需要我。”谢恩贝尔语气是呆板的,动作却?是轻巧精准的,“倒是您,男爵,您还不打算停工吗?”

“有病例的地区都已经停工了,现在只有西岸区还在施工。那支施工队暂时还是安全的,我封闭了区域,每天消毒杀虫杀鼠两次,进入工地之前也会先测体温,确定健康之后?,才放行。”安塞尔垂下眼睛,苦笑一下:“只差最后?七天的工期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我不是责备您,男爵。相反,我认为您这么做还是保护了他们。如果现在停工,这些工人在家里未必能得到?这么细致的防护。而且还会没钱吃饭,到?处找活干,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谢恩贝尔听?出他语气中的负罪与?自责,连忙宽慰:“我只是担心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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