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停留在了李恪去明安医院探视的那一天。而这一日下,只有一行字。
——“李恪,你喜欢错人了。”
流云去了又来,细雨下下停停。斜斜的雨丝从遮阳伞外飘洒进来,李恪独自一人坐在潮湿的长椅上,感觉睫毛被雨水打湿,眼睛酸胀,眼前渐渐模糊。
两百多页的日记本上,横跨十多年的记录里,他的名字在最后一行出现,却在一个带着否定含义的陈述句里。
往日种种,此刻回响。
一错再错,永不复见。
【??作者有话说】
最后说一句:可恨也好,可怜也罢,宋钦之前的行为是绝对不可取的。如果遇到人生低谷,希望能有重新开始、为自己争取自由的勇气吧。
银色胸针
葬礼定在第三日举行。
伏雪华精神不济,卧床难起。医院的人说宋平也休了长假,不知去了哪里。宋家其他长辈大多在国外或者其他城市,一时也没有赶得回来,治丧的事便落在了宋思衡头上。
李恪不言不语,全程陪着他一起操办。只是那日之后,他再没有到棺木前看宋钦一眼,只是偶尔路过时余光会扫到一眼他僵直的青白手腕。
定制墓碑需要提前给到墓园的工作人员一张照片,照片是李恪挑的。
宋钦极少拍照,他的朋友圈里只有一张大学毕业后和同学的合照。李恪把那张照片下载下来,截取了宋钦的部分。
那大约是十年前的照片,不到二十四岁的宋钦,戴着一副银边眼镜,嘴唇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身上罕见地穿着一件白色毛衣。
那日宋钦投案后,警局收到了一份详实的证据。实际执行的黑手很快被控制起来,宋钦已经死亡,杨晓北的案子也因此结案。
杨晓北在家里等了宋思衡两天,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宋思衡在电话里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倒是杨晓北那头空白了好几秒,才回过去一句:“知道了,你注意休息。”
忙碌了两日,宋思衡也难得地睡了几个小时。翌日清晨五点,他再次醒来时发现收到了一条新的微信。
杨晓北:“地址发我一下,我一会儿过去。”
宋思衡隔了三分钟,才回复:“不用了,你身体还没好透,老实在家休息。”
对面却秒回过来:“地址。”
语气执拗,不容反驳。
宋思衡只得作罢,把市郊殡仪馆的定位给他发了过去。
清晨六点,黑色的商务车从花园别墅启程。宋思衡开着自己的车跟在商务车后面。空旷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的踪迹。车上的所有人也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李恪回家休息了两个小时,换了一身衣服,刮去了胡子,也驱车赶了过来,跟着车队缓慢前行。
遗体告别仪式只有宋家几个还在江城的亲人跟着去了。
等宋思衡把车停稳时,天边才出现了一丝泛白的迹象。他把车停稳,看到有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站在路边的树下等待他。
看到前面的车灯亮起,那男生朝他挥了挥手。
“怎么不多穿点?”宋思衡下车后朝他走去。
“在你家没找到合适的衣服。”杨晓北说着拉上了外套的拉链。
“你找个暖和的地方呆着吧,我估计要进去好一会儿。”宋思衡抬手指了指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那边应该能坐一会,去买杯热可可吧。”
“不用,我就在这等你。”杨晓北固执地摇头。
而等到伏雪华从车上下来后,杨晓北忽然顿住了,半分钟没有说话。直到伏雪华一个人走远,杨晓北才拽住了宋思衡的袖口。
“伏主任是你家亲戚?”
宋思衡怔住了,这才想起来,他没有跟杨晓北提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是我妈。”宋思衡低声说。
杨晓北一口气没喘匀,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没什么好告诉的。而且手术也顺利做完了,告诉你除了增加你的心理负担,没有什么用。”宋思衡解释完之后就跟他摆了摆手,往前走去。
杨晓北愣在了原地,若有所思。
告别仪式在二十分钟后举行。
宋思衡询问李恪要不要一起进去。李恪先是愣了几秒钟,然后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宋家的亲戚们顺着窄小的过道走进了告别厅,这时窗外天已经亮了,只是云层厚重,空气仍是阴冷。
告别厅的大门即将关闭,工作人员探出头来询问,还有没有人想参加。最后一刻,李恪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他跟在队伍的最后方进了室内,却一直垂着头。
仪式简短,家人献完花以后,工作人员宣布仪式结束。
宋思衡回头望了一眼,李恪站在最后,绷着嘴角没有掉一滴泪,只是眼眶血红。
过往十多年的恩恩怨怨,最后成了一捧灰。
墓园离殡仪馆不远,坐落在一座小山之上。伏雪华替他挑了一块山阳处的绿地。只是今日阴天,原先碧绿的山坡像是蒙上了一层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