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一眼被拉开所有窗帘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将满盘阳光邀请入屋,所到之处一清二楚,家具舒适整洁,格局尽是被方晚修正过后的,简单的对称,亦或是摆放的桌角贴合瓷砖的缝隙……她的小心思都藏在了这些不经意的细节之中,作为她生活在这里,跟他一起生活在这里的证明。
温华手里握着玫瑰走上楼梯,房子里静悄悄的,朴实无华的色调,没有多余的装饰,当他跃上二楼长廊时,往下看去,墙面的长城浮雕上,曾经也是这样的一个角度,那里挂着一副名为《达芙妮》的油画像。
卧室内似乎有什么声音传出来。
温华轻轻推门进去,窗户的框架被阳光打落影印,方晚正在给桌上花瓶内一支艳红的玫瑰喷水,凝住的水珠在闪烁着星辰荧光。
平缓舒淡的旋律更加清晰地在房间内响起,如清水一样流淌他的耳内。
“你回来了啊?”方晚走过来抱住他,一如既往地微笑。
她拿走他手上的玫瑰,插进了花瓶里,指尖的水珠流落,阳光透过纤细的手指泛出一圈红润来。
她的背影是温暖的,纤细柔和,充满他想要的宁静。
温华从后面抱住她,头颅深埋在她的发间呼吸,发圈的银制装饰品贴着他的脸颊,有些凉。
方晚拍了拍他的手臂:“在外面辛苦了,很累吗?”
温华摇了摇头,耳边的曲子是一首纯音乐,正在一遍一遍循环播放:“你在听什么?”
“dovieaudi的《nuvolebianche》。”方晚回答,“你听过吗?”
温华摇了摇头。
那是很清灵的声音,没有多余的节奏,仿佛一条路走到底的轻巧,尾段带一些急促的奔跑,又在归于终点时平静。
方晚握住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戒指上摩挲点动:“这样的纯音乐会让我的内心很安宁,纯粹又干净。歌名是意大利语,翻译过来是‘白云’的意思。听的时候我觉得我就像是天上的白云,在广阔的天空自由自在地游走,顺着一场风,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她这样轻言细语的话却让温华莫名得有些恐慌,仿佛他是被囿于一方池塘的锦鲤,在那有限的四四方方地院落里无知无觉地游来晃去,犹如井底之蛙,透过那小小的窗口抬头望着白云飘过。
他无法追随她的脚步,只能渴求着,睁着眼睛看向那片蔚蓝色的天空,努力地分辨那些干净自由的白云里是否有她的身影。
“等你失去她的时候,你也未必比我好到哪里去。”
年九逸的话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
他的语气很轻,飘飘然的,像是未卜先知。
温华松开她,掰过她的躯体,方晚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露出的不安情绪,像是一条小狗预知自己会被主人抛弃后的慌张不舍。
温华握住她的肩膀,手指缓缓向后摩挲,他俯身,再度拥抱她,方晚的耳畔响起他颤抖到乞求的声音:“你……不能这样,别丢下我……”
方晚笑着抓住他的手臂拍了拍,回头亲吻他的脸颊:“云最后的结局也只是化作那时雨,一场甘霖落下时,你我还是会重逢,沐浴、交融于一体。真好听啊,就像绵绵细雨般和缓轻柔的声音。”
“可你会从哪里降落呢?”
“总会回到你的身边,以各种方式。”
她的声音很温柔,那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对他,那根紧绷的神经都被这流水般的话语和轻缓的音乐所抚平。
温华没有答话,只是垂眸看着她。
方晚牵起他的手,转移话题:“这首曲子很适合跳舞。跟我跳支舞怎么样?年九逸有教过我,我跳的还不错,能够应付一些宴会的场合。”
温华笑,两个人就在卧室那一大片空白区域内相拥,轻缓的舞步没有任何炫技,只不过是在那窗户投射进的阳光下拥抱彼此。
“我觉得我真应该好好感谢年九逸,他把你教的很好。”温华突然说,“如果当初没有他的话,我也许会把你逼死。”
方晚有些诧异地抬眼:“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时候的我更年轻,更偏执,意味着我也更强势,而那个时候的你也才十九岁,经历的社会太少,那颗心依旧有满是刺的棱角,不会像现在这样圆滑地处理很多事,包括我。”
“我们满身都是刺,我会因为太想证明这样变态的爱而刺向你,而你也会因为厌恶反抗而刺向我,于是会把彼此都逼入绝境。”
“所以我无比感激年九逸那个时候带走了你,否则一想到你会被我逼死,我的心就痛苦不堪,余生都会受此折磨而后悔。”温华缓缓说,“现在的你,温暖着我,包容着我,甚至在爱着我……一想到这,我就有决心与你结发为夫妻,并且相濡以沫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