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没有小瞧在下便好……那就当是给闻人留点脸面,请县主以后不要再这样说了。”
“好。”江颂月忙不迭地答应,“我以后都不说了。”
闻人惊阙点点头,终于转向前方。
他将江颂月往背上颠了颠,又道:“县主放松些,搂紧了,否则像是背着块石头,有些不方便。”
江颂月忙将双臂都环了上去,深吸一口气,努力放松身子。
好面子嘛,人之常情。
闻人惊阙能将这事坦荡与她明说,她很开心。
江颂月也是好面子的,同样不想被闻人惊阙误会。
想了一想,她空出一只手扶开前方探出的枝桠,道:“那我也与你说一件事,免得你小瞧了我。”
闻人惊阙步履未停,温声道:“县主请讲。”
“我十五岁那年去云州查账,砍伤了掌柜的手臂,险些被关入牢狱,这事是真的,可我并不是坊间说的那般粗鲁莽撞、没有头脑。”
闻人惊阙侧目。
江颂月眉梢挑起,双目闪亮,第一次清晰欢快地将这事说与外人听。
“师父说我年纪太小,还是个没有靠山的姑娘,想撑起家业,得先发疯发狠,让人知道我不好惹才行。”
“云州金铺掌柜自从祖母病倒,就开始偷奸耍滑。我在去之前,就知他定会欺压于我,早计划好要拿他杀鸡儆猴。”
“云州知府也是我提早查清了的,叫石肃清,你认识吗?”
闻人惊阙道:“听说过,是个刚正不阿、一心为民的好官。”
“对。”江颂月道,“我知道他会秉公办案,确信所有的证据都抓在手里了,才与掌柜动手的。事后虽赔了些银子,但威名立下了,再没人胆敢明面上欺压我。”
“原来如此。”闻人惊阙轻叹,“县主有勇有谋,着实让人钦佩。”
江颂月再次红了脸,想说这主意不全是她一人的,耐不住心中雀跃,她犹豫了下,决心暂不解释。
闻人惊阙又说:“县主当年必定受了许多苦。”
江颂月还沉浸在欢喜中,冷不防听他这样说,怔了下,呐呐道:“也、也不是……”
正说着,闻人惊阙终于走出层叠密林,踏出树荫的刹那,一道金灿灿的夕阳照射到二人身上。
江颂月下意识停口,抬目望去,只见前方是一片泛着粼粼水波的湖泊,湖边长着一棵巨大的枫树,枫树饱受日光照射,叶子全然转红,远远看去,犹若一棵火红的凤凰花树,在水上轻盈摇摆。
而橙黄夕阳从树顶斜斜铺下,一束束光线化作实物般投射在水面,留下璀璨金光。
一时间,火红枫树、灿烂晚照与金光闪闪的湖泊,构成一幅震撼人心的璀璨秋景。
与前一刻阴暗的树林,形成极端的对此。
江颂月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她的手不自觉地抓握起来,低头看向闻人惊阙,见他正偏头看着自己,金色的夕阳落到他眸中,在那双眼瞳中凝聚起昳丽的光彩,灿若金珠。
试探
“有日光和风。”闻人惊阙侧脸迎着夕阳,凝神感受着,道,“日光很弱,咱们在天黑前走出了林子?”
江颂月理智与心绪都被不知名的情绪冲撞着,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仓促地胡乱点头,拢在耳后的青丝垂下,堆叠在闻人惊阙的肩背上。
点完头见闻人惊阙仍在等回复,记起他双目暂时失明,是看不见的。
江颂月将那股情绪压回心底,轻声道:“是。”
停顿了下,她接着说:“前面有个湖,咱们一个腿脚不便,一个目不能视,先停下饮些水吧。”
两人算是捆绑在一起了,提早补充水分,省得待会儿天黑透了,再出来寻找水源。
江颂月十五岁起当家做主,习惯自己做决断,说完发现忘记询问闻人惊阙的意见,连忙补上一句,“你觉得呢?”
闻人惊阙看着全然不介意由她做主,温声道:“听县主的。”
江颂月心中放松,指挥着他将自己背向湖畔的枫树下。
落地前,恰有一片枫叶随风飘落,擦着闻人惊阙的鼻尖落下,被江颂月机敏地接住。
“什么?”闻人惊阙的感觉很是敏锐。
“树叶。”江颂月捏着那片橙红枫叶细长的梗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已经落地上了。”
闻人惊阙未再追问,轻手轻脚地把她放下。
那棵枫树的树干粗壮,根茎从地底狰狞而出,犹若盘踞的巨蟒,足够江颂月坐在上面。
她双臂撑着树根,远远地为闻人惊阙指路。
看着闻人惊阙撑着竹竿摸索到宽大的叶子,再缓慢移到水边,江颂月不由想起她与菩萨祈求的心愿。
难道当时她口误,说成要闻人惊阙瞎眼了?
江颂月胡思乱想着,待闻人惊阙顺利取了水往回走时,确认他面前无障碍,江颂月也闭上眼感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