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吧。否则既然连自己的舞剧都关注,怎么样都该来个电话才对。是巧合吧?或许是贺川在美国突然爱上了这种艺术形式,转而去爱中国优秀的舞蹈艺术家也不一定。再或者,贺川也许是喜欢柳青珑呢。毕竟那些剧目的主演几乎都是同一位,而没有人能看过她的舞蹈后不爱上她。江汀不停地用这些理由为自己洗脑,因为他太怕了。在暗恋贺川的很多个年头里,他无数次把对方的行为剖析误解为喜欢,平白添了许多期待与落空。走神间,贺川已经打开dvd,试图教会小猫怎么使用,连喊了几句小猫名字。江汀不耐烦地让他不要这么喊自己。“兜兜,”贺川屡教不改,手把手地抓着猫爪子摁键,“点这里切换播放通道,一个视频俩小时,你看完我就回来了。”走前,贺川特意嘱咐道,“另外,光盘很重要,不许折断,不许刮花。”听起来,贺川真的很珍惜这些光盘。这些光碟对于长居美国的人来说确实难得,但也不至于贵重到要拿钥匙锁起来并叮嘱一百八十遍。也许只有柳青珑的剧值得这种待遇吧。江汀被一股莫名的醋意搅得满肚子不舒服,可是贺川已经来不及陪他一起看。没等江汀反应过来问问题,主人就已经走远。电视机放映有记忆功能,自动跳转到上次播放的片尾谢幕部分,可见这盘光碟被主人观看过至少一次以上。大幕拉开,群舞簇拥着一束光随音乐起伏,蓝光打在他们身上,像粼粼波涛。忽然光柱坚强,一位白衣舞者旋转着冲向穹顶,如冲林振翅的鸟。镜头无法传达出现场十分之一的震撼,但仅这十分之一已经足以让人啧啧称奇。这是一个舞者最有生命力的时刻。那束光如此强烈,柳青珑的技巧与感染力如此完美,江汀甚至看不到被它掩盖的自己。那样的灵气和技巧,是江汀不管怎么努力,也永远比不上的。江汀的鼻头有点酸,他承认自己此刻超多杂念,而这些都是对舞台艺术的亵渎,所以他只能按下暂停键,甚至等不及贺川回家,不开心地问:[你就这么喜欢这个主演吗?]贺川此时已经在场地里,聒噪的音乐声吵得人头晕:[还好吧。]如果此时江汀用的是手指而不是爪子,一定紧张到连打字都在抖动。还好笨拙的肉垫虽然失去了速度,却收获了稳定,让他能得以完整地问好:[那为什么总是她在跳?]贺川回答:[因为她是团长。]江汀顾不上露馅,也懒得提前编好自己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人类社会用语,着急地问:[你是喜欢这个歌舞团吗?]好在贺川忙着在活动现场控场,来不及思考小猫的破绽:[还行。]江汀深吸一口气:[那你在看谁?]对面可能是去忙了,或者在思考措辞,总之过了很久才回复。江汀保持原姿势,定格太久以至于身体有点僵硬。贺川:[其他人。]这句话出现在屏幕上时,江汀几乎摒住了呼吸。其他人?
这里面除了自己,应该不会有人跟贺川产生其交集。那他说的其他人……是自己吗?他不敢相信,谨慎地将画面放大,直到聚光灯之外的一张脸足以出现在屏幕正中央,才费劲爪子力气摁下快门。那个人因为光线不足和镜头太小而有些面容模糊,但能看出柔和的眉眼棱角与完美的舞姿身段。那是正在做双起单落的江汀。江汀赶紧把照片发给贺川,问:[他吗?]贺川:[你怎么知道?]江汀顾不上逻辑,飞快打字:[猜的。]舞者本人,正端坐在电视面前,目瞪口呆。——贺川……在看自己演过的剧目。贺川一直在以这种方式关注自己?那他为什么不理自己,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连自己的道歉都不回应一句?江汀有很多话想问,比如贺川是从哪里得到自己剧团的信息,又是怎么获得这些光盘,以及既然都做到这个份上,回自己一个电话又能怎样。千言万语化作一点眼泪,冲得脑袋有点短路,以至于行动十分缓慢。江汀来不及思考,就见贺川发的消息通通被撤回。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如果不是发出去张照片江汀不敢确信是否真的见到过它们。江汀:[怎么还撤回了,不信任小猫?]贺川:[对。]江汀:[?]后面贺川再没回复过,留江汀一人在惊愕和兴奋中滞留。因为心情不错,舞剧的后半部分配乐似乎都轻快了些。渐渐地身体都被音乐带动起来。这出舞剧一共三幕,根据民间童话剧情重新编舞,整体节奏偏欢快。十余位舞者接连做了几个环动,脚尖手臂划弧,带动满地花瓣扬天,好似万蝶振翅。江汀跳了十多年,舞蹈几乎是刻入基因的,即便受制于这副身体也不妨碍他的轻盈。猫爪竟然也不受控制的随着音乐动起来,此时一阵紧凑的小提琴音响起,屏幕中的江汀做了个漂亮的跳跃后腰。小猫照葫芦画瓢,毛绒绒的肉垫蹭地一下腾空,在沙发垫上划出漂亮的弧线——然后掉了下来。江汀:“……”得,这下贺川估计不但要嫌自己吵,还要带自己去查查脑子了。江汀看着沙发上被自己抠出来的一条爪痕,心虚地跟贺川报备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