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试探地拉拉主人裤脚,仰头奶声奶气地“喵”了声。是皮肤又犯瘾了吗?小猫不懂,只闻到酒香扑鼻,怀疑贺川是不是醉了。贺川正沉沉地闭着眼睛,听到动静,赶紧把兜兜抱上沙发。“兜兜,”贺川想起小猫以前说过老家在中国,于是问道,“你想不想家?”江汀愣了愣,随后点点头。想的。贺川喝酒有点上脸,呼吸略显急促,带着气声说:“乖兜兜。”小猫试探着比了个家的形状,问他是不是在想家。贺川很快否认。他不会想念地狱,却会想念某个人。“你说……他会在哪儿?”贺川忽然睁开眼,没什么焦点地看着窗外的路灯或是行道树叶,摆摆手说,“他会冷吗。”他……吗?这个代词在中文语境下听起来都一样,所以江汀默默猜测了一会,觉得应该是写作“她”。理由也很简单,江汀曾在年少时听过贺川恋爱的传闻,知道对方是学院里最漂亮的女孩子。江汀曾经亲眼看到贺川和她走在一起,手里还捧着一束超大的玫瑰花。江汀不认为贺川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喜欢上谁的类型,所以那个女孩既然能和他在一起,即便现在分开了也一定有特殊分量。用现在的话来说,她或许可以被称作“白月光”?江汀也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那个传言中的恋爱对象是自己该有多好。可是对方敢大大方方地在贺川生日时买好九十九朵玫瑰,江汀却连一束可怜巴巴的向日葵都不敢送出去,那么白日梦终归也只能是白日梦而已。就在此时,贺川露出难得的脆弱,这种反常戳痛了江汀。他真的不是很愿意看到贺川为别人这么难过,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作为他的小猫去安慰。“不会冷吧。”小猫把屏幕调亮,打字打得超级慢,“三月了,会暖和的。”贺川摸了把长得略长的青茬,“可是他很怕冷。”江汀像生吞了一整颗柠檬,想,自己明明也很怕冷的,为什么贺川只记得那个人。江汀不想再安慰什么,为了自身的心理健康,他决定回房间去睡个好觉,不再理会贺川。客厅里的灯一直亮到了一点钟。一向守时的计划控居然在沙发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江汀趴在卧室的地毯上,看到贺川后来弯着腰,久久盯着手机,好像在翻信息记录。随着风暴中心东移,加州温度渐渐回升。天色日渐清澈,时常隔窗就能看到蓝紫色的天际线和翻涌的白色海浪。三月太阳最盛时,满屋都是金灿灿的。酒吧活动将近,贺川也比平日更忙,头发许久没理过,长得有点杂了。贺川为了省钱,曾经买过一个电动推子,这样就能自己在家里理发。
贺川打开镜柜,拿出厚重的,打算开机时想起家里还有只猫,回头高声说:“等会机器会响,别怕。”江汀扭开脸。他才不怕,又不是真的胆小短腿猫。贺川能感受到兜兜最近的别扭——饭照要,药照吃,就是不理人——但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贺川的提醒自然也没得到任何回应,他没办法,只好把浴室门关上好让声音小一点,然后对着镜子,单手反着往后推头发。随着机器嗡嗡作响,略长的青茬尽数掉落在毛巾上。贺川剃完头顺带刮了个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更利落了,头发比原先还短。他把浴室门打开,看到兜兜还在沙发上卧着,走近敲敲脑袋说:“我出门了。”江汀连“喵”都不想喵。贺川无奈:“心情不好?”江汀从鼻子里“哼”了声。贺川看了眼时间,估摸着还有一会,干脆坐到小猫身边,把电视遥控器放到爪子里,哄道:“无聊就看电视。今天酒吧有活动,我回来肯定晚了。”江汀就不乐意看电视,全是英文台,听着好像小时候的英语听力噩梦。江汀一把拍开遥控器。不要!贺川少见地有耐心,居然慢慢问他想看什么。江汀知道贺川的脾气,知道见好就收,否则自己今天估计连天气预报都看不上。“有跳舞的视频吗?”江汀决定趁贺川不在,在家练习老本行,为了不被发现,还特意找补了两句,“上次在网页里看到了,你们人类跳舞还挺有意思的。”一只猫爱看舞蹈视频?贺川简直目瞪口呆。“等着。”贺川狐疑地走向电视柜,打开了那个一直上着锁的抽屉一层。江汀记得那层里放着上回因被邵明辉乱弄而收起来的碟片,好奇地探长了脖子。可能是觉得单纯小猫比人类值得信任,可能是确信兜兜足够聪明所以不会碰坏碟片,总之,贺川不肯展现给别人的宝贝东西,现在居然愿意分享给兜兜看。贺川拿出抽屉里的碟片,又很快锁上了,缓慢摊开六张舞剧现场刻录的光盘。其中很大一部分都由同一个人主演,那个人叫柳青珑,是江汀所在歌舞团的团长。 为什么开酒吧碟片时间跨度并不长,却涵盖了江汀跳过的所有剧目。这一瞬间,江汀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贺川为什么会收藏这些?会因为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