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快要走出御花园时,负责领路的小内监忽然面露痛苦之色,转过身捂着肚子说要内急。
还不等姜玉竹回话,他就弯着腰一溜烟似的跑掉了。
姜玉竹只好留在原地等待小内监解了五谷轮回之急。
可她在原地等了半晌,领路的小内监始终没有回来。
抬头看了眼西沉的日光,她心知时辰已经不早,如果再不离开,宫门落锁后她就出不去了。
姜玉竹曾陪着太子来过几次御花园,知道再往前穿过樵风幽径就能走出去。
可如今的她不是太子少傅,而是第一次入宫姜家小姐,若是这般轻车熟路走出御花园,倒显得不符合常理。
她脸上露出彷徨的表情,迟疑着迈出脚步,想要找到一名宫人打探出去的路。
奇石嶙峋的假山背面,詹灼邺负手而立,目光幽幽注视着彷徨无措的小少傅,在看清楚她的小把戏后,唇角无声地轻轻弯起。
姜玉竹装模作样走了几处错路,终于绕进了樵风幽径。
樵风幽径是一条高低蜿蜒的爬山走廊,左右两面都是茂密的竹林,视线狭隘,需踏上百层石阶,眼前的视线才会豁然开朗。
担心赶不上在宫禁离开,她双手攥紧裙摆,闷头快步爬上石阶。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踏上了最后一层石阶,姜玉竹放下凌乱的裙摆,抬头看去,呼吸不由一滞,眼睫猛地颤了颤。
男子幽幽静静立在廊下,金蟒冠,玄色袍,气质矜贵无双。
似乎是听到她的脚步声,男子掀起眼皮,夕阳的血红在他眼底绽放开来,昳丽深邃,目光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淡漠。
二人的视线就这样撞上,始料不及,毫无预兆。
姜玉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脚后跟踩空石阶,身体不受控制向后仰去。
她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便感到腰间一紧,下一瞬鼻尖就撞进男子硬邦邦的胸膛,清冽雪松香排山倒海袭来,如洪水一般淹没了她,让她的神志有片刻沉溺于男子的气息中。
揽在腰间的手很快便松开,姜玉竹站稳身型,垂下头欠身行礼,声音弱到几不可闻:
“小女参见太子殿下。”
四周萧瑟的竹林沙沙作响,偶有几声朱顶雀喳喳鸣叫,风声低低呼啸。
唯独听不到太子的回应,安静得让人不安。
姜玉竹依旧低垂着头,视线盯着男子袍摆上那抹象征着无上威严的织金龙纹在风中微微飘荡。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沉沉压在自己身上,仿若要看透她皮囊下的灵魂。
良久,她终于听到男子清冷的声音:
“抬起头来。”
姜玉竹捏紧手指,竭力维持着面色平静,缓缓抬起头。
可当她对上男子洞若观火的漆色幽眸,长睫还是不可控制地颤了颤,呼吸微乱。
詹灼邺眯起凤眸,语气微沉:“孤与姜小姐素未谋面,为何你方才见到孤,便认一眼认出孤来?”
少女在他的注视下眨了眨眼,麋鹿般的乌眸至纯至真,声音亦是怯怯的:
“兄长出殡那日,民女在灵堂上见过殿下,还有今早民女入宫时,跟随掌事公公一起拜见过殿下。”
少女肌肤细白如瓷,她的双颊在日落红霞中染上一层胭脂色,乌眸莹润,眸底泛着潋滟波光。
詹灼邺定定看着这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发现她比他梦里还要甜美千万倍。
只可惜这张美艳皮囊下的心,冷硬无比。
姜玉竹深知言多必失,面对太子的问话,她尽量答得言简意赅。
好在太子并没有起疑,只垂眼盯着她的裙摆,语气淡淡:“姜小姐的衣裙破了。”
姜玉竹低下头,发现她的银霜白纹昙花裙不知何时破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若隐若现露出一截子细白小腿。
想必是她刚刚一路狂奔上石阶时,不小心被石阶两侧探出的断枝勾破了。
她扯了扯裙摆,想要遮掩住露出的小腿,可勾破的衩口有些大,随着她的拉扯,反而露出了更多赛雪欺霜的白腻肌肤。
詹灼邺眸色暗了暗,单手解开了颈间系带,
姜玉竹感到肩头感到一沉,一件玄色大氅严严实实将她包裹起来,带着对方身上的余温和气息,从头到脚笼罩了她。
她抬起头,鼻梁滑过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颚,肌肤相触的地方似点下了一把火,灼得她胆颤心惊,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响嗝。
四周太安静了,衬得姜玉竹这声响嗝又亮又脆。
她连忙用双手捂住嘴,一对黑溜溜的眼珠盯着太子近在咫尺的俊脸,暗暗祈祷对方没有听见。
可惜事与愿违,太子挑了挑浓眉,凤眸微弯:“姜小姐饮酒了?”
姜玉竹松开嘴,快速回答道:“小女在颐和轩里陪端妃饮了些酒。”
临到话尾,又打了个嗝,羞得她紧紧捂上嘴巴,再不敢松开手了。
纵然努力压抑着,可她仍是控制不了自己,双肩无声地一抖一抖。
少女身上溢出淡淡的酒香,和她独有的清甜气息勾缠一起,酝酿成甜美醇香的果酒,嗅得人心神微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