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岷找了好一会钥匙才进屋,不出所料地黑着一张脸。
我说别愣着,进来吃饭。把嘴唇调整成最合理的弧度,应该能笑得恰到好处。
黑包公不动,气鼓鼓地看着我。
“你看,找不到人的滋味不好受对不对?”我说。像个奸计得逞的小人,甚至觉得他气红了的眼睛很好看。
方岷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过了好一会,他才松开手,拉开了椅子坐下。手背上的青筋还一跳一跳的。
“你的病现在情况怎么样?”他问。声音还在发颤,看来我这次闹得大了。
我递给他手术报告。
他的脸更黑了,以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冰冷语气说:“所以你一个人去做了手术,而这个手术万一不成功,你可能会死得更快。”
怎么会有这么不会说话的人。我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提“死”未免太不吉利。话没说完就被他捏住了下巴,力度大到我都酸痛了。
我用力挣开,朝他吼,方岷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方岷哑然失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说开刀就开刀,这么大的事情,万一”
声音仍是颤着的,哭腔非常浓,“万一我回来,见不到你怎么办”
方岷的表情太痛苦了,我一时分不清他在生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我只知道这不是方岷惯有的姿态,此时他像头困兽在嘶吼,也像个受伤的猫在呜咽。
他问,你到底把我当你什么人啊?
“我给你打过电话啊,就做完手术那会儿。”我伸手按住心脏,那个怦怦跳的东西现在完全不听使唤,节奏又乱又快,“没人接啊,方岷。”
其实,那天我打得是他在国内的号码,方岷去印尼换了号,只不过,我因为意识不清醒打错了。
可我还是想叫他痛苦,叫他自责,把一切能伤到他的事情都翻出来刺向他。
方岷不说话了。看他猛然黯下去的眼睛,我知道这句话威力很大——看,他刚刚所有的指责都是放屁。
我好像个没成年的小孩子,满心都想着怎么吵赢这场架。原来看人痛苦这么爽,又心疼又爽。
“方岷,我直到手术结束都没见到你。”
“你出国都干了什么,还用我提醒吗?”
方岷跟被雷劈过似的,手不听使唤地抖,只好撑着桌子,大概是想站起来吧,也不知道为什么脱了力,刚离开凳子就重重跪在了地上。
“咚”地一声终于让我恢复理智。方岷跪着比我矮了一截,我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伸手捞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