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度过极其漫长枯燥的一天,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用双眼描绘床单上的皱摺,不敢碰那些书,也不将睡衣换下,任由油灯与香烛先后熄去。
不久前他还在奴隶市场中,被来来往往的达官贵人上下打量,有的轻蔑、有的猥琐,不时被扯着铁炼拖出笼子,翻来覆去地展示身体。
没有谁不是饶富兴趣地要求仔细看看他,见到他浑身狰狞丑陋的凌虐疤痕后,刻薄地批评数落,再被商人用脚赶进笼子。
卡隆似乎说得对,房间内是安全的,没有谁会闯进来对他施暴,或是把他扯出去蹂躏。
他竟然让年长的莱顿先生在门外清了第六次喉咙,等待他开门,而他依然没有头绪自己该不该打开门,或是至少回应一声。
卡隆说管家会送餐来,但是没有说他可以开门,更没说过他可以吃东西。
没有人命令他,他什么也不敢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床下跪着,直到有人准允他起身。自从太阳落下到升起,他只遵从忍受不住的本能,喝了几滴水、去了一次厕所,窝回床角靠墙点着头小睡,把宽敞又温暖的房间活得像个形状不同的笼子。
门外的声音普通而细碎得甚至吓不到一隻小鸟,却让弗兰联想到无数会伤害他的东西。他下意识咬着颊里的肉,两排牙齿因为一声声手指叩门的闷响而咬紧,直到又一次嚐到血腥味才鬆开,他捏着长袖的袖口抱住头,却不敢捂耳,害怕错过自己需要注意到的。
莱顿第七次来到门外,满脑子胡思乱想房里这位神秘贵客对他工作的刁难是从何而来,他决定正面对决。
他再次清清喉咙,尽可能放软声音:「尊贵的先生,行行好,我有年迈的老母亲、病中的妻子与一个年纪尚小的女儿,我需要这份工资来维持。」他停顿一下,再次开口时声音有点发哑,像是哽咽:「卡隆先生吩咐过要叮嘱您按时进餐与吃药,要是我没能完成它,我无法想像我会……抱歉先生,我无意冒犯您……」
门开了。
莱顿噎了一下,来不及把他平静过头的表情调整到与声音同步,幸亏他只看见一个浅色的头顶,对方开门后,裤管下的脚趾抠着地,两手打颤接过他手上的餐盘,微驼着背怯生生道:「对不起,我很抱歉……我会吃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