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2/2)

“能攀登巅峰又如何?”

“你一事无成!作茧自缚!一朝云端跌落,滚入泥底,再无翻身可能。”

沙地蠕动,沙虫纷纷从地底上爬行,

神女消失前,终是得逞道:“你不配。从前不会有,以后,更不会有。”

最后一句恶咒如一个心魔,彻底从钟煜耳边落入,栽种进了他的心底。

那根种生根,发芽,滋长。

背上伤口撕裂了,擦着衣。血迹蜿蜒后背,隐隐从衣袍里透出来,湿而厚重的一片。

他隐约感觉自己的肋下好像断了,迟钝的痛感瞬间蔓延全身,沙石膈着后背,火热的擦伤几乎无从感觉,只变成了烫。

他好像终于知道疼了,肋骨处抵着胸膛,如断裂了一般,尖锐的痛。

很疼……

疼得呼吸都觉得根骨尽碎。

钟煜倒抽一口凉气,闭上眼睛。

无数痛苦的片段如同走马灯一般,流影似的划过。

八岁那年,朱笔落地,墨汁飞瓷甩了他一脸,偏头也避不开。

他被摁在寒露的殿外,霜雪结了眉头,颤抖着,久跪了一整个晚上。

“若是他皇兄还在,怎么还犯得着生他啊。也可惜前脚皇后生的是女儿。”

“若不是他出身莱阳,陛下怎会想正眼瞧他。”

“哎哟晦气,可别说了,活人怎么能跟死人比呢?”

十三岁那年,那柄带着红穗的剑刺穿肩膀,又绞了两下,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经脉断掉的声音。

“不识好歹,不中用的东西。”

“枉费本宫生养你多年,养只野狗还会摇尾巴。”

“养你竟不如养条狗。”

他还看到了很多不属于他记忆中的碎片。

沈怀霜用那把剑穿透了自己的心口。他望着他的目光也是陌生的。

那不是他的先生,却像清理门户一样,把他钉在祭坛上。

他卷土重来之后,又在阴暗的水牢内锁起了沈怀霜的神魂,日夜把人提出来折磨。

登顶巅峰之后,他黑袍在身,坐在高座上,手指扣着龙椅,看底下仙门众人朝他跪拜,他分明最厌恶这个。指节叩击声在众人退散后,大殿空空作响,他就这样望着,见殿外天黑,风起云涌。

他看起来什么都得到了。

可真正想要的,却一件都得不到。

……

钟煜眼眶发红,汗水涔涔从额头滴落,眼前一片漆黑,像坠落了一个久不见底的深渊。

钟煜死死抓紧了手里的剑,力道之大,几乎要掰断自己的手指。

他却被一只手捏住,一根一根地掰开指节。这手触之即暖,一股气流裹挟着冷意而来。

一声剑鸣,如仙鹤长鸣,清音缭绕,退却诅咒之音。

“子渊,心魔乱耳,别再想。”

沈怀霜呼喝持剑,衣襟前落了一片黑红的印记,像开了朵摇曳妖冶的黑牡丹,一道血痕淌过嘴角,喘了几口气,忍住了再咯一口血的冲动。

最初被下禁制,他就开始冲破禁制。

禁制需循序渐进地冲,他却怕来不及,自损修为,加速了这冲破的时间。身处芥子空间,他还要破第二回,镜况急迫,干脆以暴灵灌入闯出。

沈怀横剑屈指,剑光寒冽,照得面如霜雪。抬指,铮地弹了一下,一层气浪激出,涤荡室内。

禁制纷纷解下,他却弃了剑,守在钟煜身边。

“钟煜。”

“子渊!”

这一声搅碎了钟煜原本纷乱的思绪,他脑内的那些念头未清,停顿后,身体本能地抗拒。

钟煜抬起头,带着咬穿的力道,偏头,猛然咬住了那只手的虎口,

这力道穿透手掌,沈怀霜眉心一皱,闷哼一声。刺痛从臂上传来,腕上温热一片。

殷红血迹从他手腕上流下,像是彼岸花的丝瓣,凝聚在一起,又浸湿了天青色衣袍。

他任由钟煜咬着,掰开他的嘴,塞入了三颗丸药,血迹淌开,顺着手腕流下,热意几乎麻痹了痛感。

钟煜似乎什么也看不清,水透般的红蔓延在下睑,汗水涔涔淌下,滑过脖颈。

又一道清心符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