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论起来,虞俭勾引赵简,比爬上赵止戈的床要早几个月。
那年赵简刚满十六岁生辰,全族大办,张灯结彩,只有虞俭诚惶诚恐,像是误入的外人。
彼时虞俭处境艰难异常,养母赵寒雁对他恨之入骨,兄长也只把他当做透明人,再不做些什么,就连冬日的炭火都要克扣殆尽。
少年第一次勾引人,技巧生疏得很。
他躺在赵简的床上,娇嫩的脸毫无血色,脱去外袍似的抖如筛糠,像条死鱼般雌伏在赵简身下。
“请、请阿真哥哥疼疼小俭……”
赵简生辰宴上喝了些酒,张扬面容上更显艳丽,如赤鹰烈马,眼里却是化不开的恶。他狠狠骑跨在私生子身上,挺腰作践,看着那人疼得大哭一场,眼泪糊住睫毛发梢。
“赵虞俭、哼,虞俭——”
这不是在亲昵称呼,只不过是提醒这私生子已被剥夺姓氏。
虞俭生平第一次,就疼得在赵简的床上晕死过去。
被浸浴桶那晚过后,虞俭好几天没在人前出现。
他发了烧,在床上歇了几天,睡袍背后被冷汗浸透,打着哆嗦叫冷。
“母亲、母亲,你看看我……”
虞俭烧得说了胡话,时不时抽泣着哭喊一声,手指紧拽着被褥,像是想去牵养母的手。
在得知真相前,赵寒雁待他如亲子,慈母针线、日叮夜嘱,这些从前觉得稀松平常之物,那天过后再也没有了。
少年病时,谁也没来看他。
他夜里烧得糊涂了,直啃自己掌心,整只手鲜血淋漓,幸好侍女翠珠发现及时,才替他止了血,手掌包上厚厚纱布。
若虞俭不是那赘婿的外室子,只是随便抱来的孤婴,或许赵寒雁都不会如此心狠——那日之后,赵寒雁大怒一场,走火入魔,自此后也有些疯疯癫癫,常年居于后山,久不见人。
等盛夏将尽,虞俭这场大病才总算好个七七八八。
没人记得起他,他也不腆脸凑到谁面前去。
他在竹院里住着,与世隔绝,偶尔听翠珠说起外面的流言,聊以打发时日。
某天翠珠忽然说,他的未婚夫到了。
虞俭坐在竹荫下品茶,愣了愣,白嫩的脸上出现些许困惑。他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那不是我的未婚夫。”
少年脸上没有半点波动,那双潋滟的眼眸里泛不起半点欣喜的春水。他缓缓摇头,认真地纠正道。
“孟阑起是赵简的未婚夫。”
但虞俭还是前去门口迎接,躲在人群最后,朴素得毫不起眼。
赵氏山门外,华贵飞舟自西而来。
一主舟十二副驾,声势浩大,如鸿雁飞舞,在山门前盘旋一周,才缓缓落地。
那主人却不现身,从舟侧先行踏下十二位侍女,容貌昳丽如云,各站两行,皆低头行礼。
镶金錾银的主舟上,缓缓扶下一道身影。
青年面容华贵无双,周身金纹熠熠,他实在生了一副好皮囊,收敛眉眼时更如皎若明月,竟胜过满树春日花红。
棕发金瞳,头顶更有一双赤褐色狐耳。若说赵氏赵止戈冷峻清贵,则青年更是雍容无双,周身贵气夺目,教人形影自惭。
只可惜这青年难掩眉目病态,唇色苍白,盛夏刚过竟穿起一身墨色鹤羽大氅。
虞俭想,自己配不上他。
孟阑起被众人簇拥着,走到赵止戈面前。两人相视,那冷心冷面的剑修微微颔首,却是孟阑起先开口道。
“我的未婚妻现在可好?”
孟阑起目光流转,未在人群中发现熟悉的身影,只觉可惜。
赵止戈刚要开口,却听不远处脚步声渐进。两人侧头,便见赵简迎面而来。
“阑起哥,好久不见。”
赵简生养得极好,眉目张扬跋扈,今日更是红衣骑装,风流意气。
虞俭躲在人群中,沉默地看着那三人寒暄,思考片刻,只觉自己多余至极,转身又回了院子。
九州之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互为姻亲。
人族久居东南西北中五洲,而妖族盘踞海上四洲,孟阑起所在狐族则是其中瀛洲之首。
狐族世子孟阑起与赵氏次子的婚约,是自幼定下的。
虞俭前脚回了房,后脚便听到门外人声嘈杂。
他纳闷地出门,却见十几名狐族侍卫抬了数个巨大箱奁,侍女翠珠光看着那珠光宝气的木箱,便连连咋舌惊叹。
“孟世子到底还是记挂着俭少爷。”
虞俭站在门口,像是这竹院里的外人,毫无波澜地看着侍卫把贵重礼物放进院落。
临了,那为首的狐族侍卫拿了长长一份礼单,念了许久,才笑吟吟道。
“这是世子赠给少爷的。”
虞俭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谢过孟阑起的好意,目送侍卫离开。身后侍女翠珠窸窸窣窣翻看礼单,不时瞠目结舌眉开眼笑,大叫着我们要发达了。
但少年似乎无动于衷,华贵珠宝闪花了他的眼,他一抿薄唇,叫住翠珠。
“都收起来,放到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