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嘀咕起来,纠结着不肯动:“这几个花瓶这般好,收起来多可惜……咱们院子空荡荡,总该留几个装饰。”
“放回去。”虞俭语气更冷一些,他眼帘低垂,言语自卑,“这不是给咱们的东西。”
那封印的箱奁里贵气逼人,繁复精美,虞俭连箱子也不敢拆开,他看了礼单,发现礼物皆是赵简所爱。
其中几枚珍世明珠,更是赵简求了长兄数次不得之物。
虞俭敛目想道,这都不是自己的。
他只是……替赵简暂时保管未婚夫所赠。
翠珠拗不过他,到底把那些箱奁收拾起来,她前脚要走,后脚却被虞俭叫住。
“最后那个箱子……就留下吧。”
翠珠连连说好,她以为对方改了主意,高兴应下,却又听少年继续道。
“那箱是药材,过几天我去世子屋里侍寝,受伤后都能用上。”
唯有这些,才是他虞俭应得的报酬。
他这话说得淡淡的,似乎像是与己无关。可翠珠忽然想起上次世子来时,自家少爷消失几晚,再回来时意识全无,翻来覆去内脏都要吐起来,疼得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大夫来时,说他半边身子的血都流尽了。
过了许久,虞俭伤养好了,仍像没事人似的,去孟阑起面前讨乖卖笑。
翠珠不敢问他那次与世子发生什么,只隐约觉得不是好事。
孟阑起并非凭空来访,而是为赵氏家主祝寿。
这些年赵寒雁虽时有疯癫,但对外毕竟还是赵氏家主,孟阑起作为她的准女婿,自然要亲自前来祝贺。
只是这次孟阑起到访数日,仍未见赵寒雁一面,而后他才从赵简口中得知。
家主的疯病更重了。
四人围桌而坐,占据瀑布边的一块巨石,耳边悬瀑飞流,洄水冲击,五色灵鲤逆流而上,实有一番意趣。
朋友小聚,赵止戈和孟阑起未着华服,前者一身玄白常服,腰间配剑不离;后者身披墨金大氅,慵懒坐在一面,狐耳微动,眉目流转,冲着虞俭笑着。
“小俭近日还好?”
虞俭本在神游,忽听到孟阑起指名叫他,连忙换上一副灿烂神色。
“一切都好,谢世子记挂。”
他这般客气,忽听旁边赵简冷笑一声:“某人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自然好过。”
碍于兄长和孟阑起都在,赵简语气收敛了些,却仍掩不住讥讽。
虞俭猛的一抖,抬头对上那副张扬的眼眸,便知赵简又嫌自己碍事。
这也难怪,赵简才是孟阑起的正牌婚约者——当年两家指婚,说得是狐族世子与赵氏次子,可后来因故,与孟阑起常年相处的人却是虞俭。
他很能理解,未婚夫被自己这般废物纠缠数年,不怪赵简怨恨。
自己这种人,实在惹人厌恶。
虞俭默默做着仆从的活计,只殷勤替另外三人斟茶。
赵简才不要他帮忙,冷哼着抽走茶杯,故意看着虞俭提壶的手愣在原处。
“阿真,莫胡闹。”
赵止戈出声训斥,眉宇神色不变。虞俭知他并非真的责怪赵简,只不过觉得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
怎么可能会为自己出头。
在场唯一对虞俭容色和缓的,只有孟阑起一个。狐族青年本就美艳,那两分苍白病气在孟阑起身上也如点缀,更多几分皎月明珠般的华贵。他看着少年,笑脸盈盈,金瞳夺目,弯起的眉眼更多几分温和。
“多日不见,小俭出落更美了。”
这话听得虞俭毫无波澜,世间公认最美的狐族夸旁人好看,毫无可信。
群星哪敢与日月争辉。
但他仍乖乖卖着笑:“世子莫要折羞我。”
虞俭这么说着,软腰几乎要靠到孟阑起怀里去。少年眼波流转,本就清秀的面容更显灵动,他直直看着孟阑起那双闪着流光的狐目,忽得嫣然笑道。
“世子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耳畔赵简冷哼一声。
即使他不曾开口,虞俭也猜到对方心里多半在骂自己婊子贱货——其实虞俭不很能理解赵简为何总是针对自己,他自以为很乖,从不曾对赵简真产生什么威胁。
他就像蝼蚁般,一捏就死了。
若对方还生那狸猫换太子的气,这几年他日日讨好,那些气也早就该消了。
虞俭决定不理会那置气的赵简,转而将目光投向孟阑起。
赵止戈迟早要娶亲生子,爬他的床并不长久,赵氏终有一天容不下自己这师出无名的私生子。好在孟阑起对他有些兴趣,虞俭心想,搭上狐族这条大船也未尝不可。
少年撇撇嘴,心想要是自己能去狐族做妾,未来还能与赵简有个照应——哪怕对方并不稀罕,可天高路远,赵简未来只身留在瀛洲,总有诸多不便。
自己也不是挑事的狐狸精,不贪心求那正牌道侣的位置。
他又不傻,在他看来,若要从自己与赵简中择其一,任谁都会选出生好天资高的剑峰首徒。
虞俭沉默着,用这种几乎下贱的手段为自己拼着命,他有时也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身上真的流着烂货的血。
他死死咬着下唇,疼得眼里水光潋滟,骂自己是个废物婊子。
会的招数,总是这种下三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