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新历九十四年一月中旬,正是冬末初春交替的暧昧时节。
<中央大陆,萨芙特城>
这里是人类所建的国家.萨芙特王国的王城。
她是历史悠久的王国首都,行政与军事的重地,观光盛行的景点。
同时,亦是许多商会、公会的支部所在,例如:佣兵、冒险者、药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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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缕微光轻拍在颊上,捎来丝丝暖意,赫柏才悠悠转醒。
外头的yan光穿过雾蒙蒙的格子窗,在地上投s出十字架的倒影,映衬着陈旧的橱窗和木制的货架,细小的尘埃在光线中旋转飞舞。
他静静地躺在店舖的木质地板上,眼神游移在昏暗的环境中,游走过每个角落。
橱窗内原本摆满各种药材的位置,此刻却空荡荡的,只余淡淡的药草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彷佛在述说着过去的辉煌与如今的没落。
眼珠子转了一圈,赫柏眨眨眼,刚回笼的意识还有些飘飘然,一时忘了起身。
然而,待想起今天是什麽日子後……更不想起来。
外头传来沉沉的响音,晌午的钟声,来自城中的大教堂。
他侧过身缩起手脚,使劲地捂住耳朵,蜷缩的姿势,犹如回到母亲t内的胎儿般。
可遥远的钟声,低沉而绵长,仍像铁鎚似,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砸在心头。
今天,是祖父下葬的日子。
红褐se的泥土被洒在x中的棺柩上,一铲接着一铲,直至再看不见那暗se木板以及上头的十字架纹,棺柩的主人在碑上的相片中凝视着众人。
每个生命si後,灵魂归天,遗下的身躯则会以不同形式在世间循环,生生不息。
妖族与魔族si後,身t会化作粒子成为气;龙族与灵族的身躯,变作山川草木保护自然。
至於兽族与人类,r0u身会化为大地的养分。
身旁的主礼正在朗诵祝词,赫柏视线一抬,正好与照片中的祖父对上眼。
生命逝去後不再有未来,可留下的人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望着祖父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容,赫柏想起这三年来与祖父的矛盾,突然有些茫然。
除了他这个独苗,祖父没有别的亲人,但长年经营植物药材的买卖,所以来参与丧礼的都是经商时打交道的对象,有些面孔都是赫柏曾在祖父的药材店中见过。
长年供应草药的商人、会购买药材的药师与医生、香料茶叶的匠人等生意夥伴,甚至还有几名同行老对手前来致意。
偶尔瞥见寥寥几名并非上述身份,面貌更加陌生的观礼者,大抵是祖父年轻时的旧识吧……
深棕se的眼眸转了转,在一名年轻nv子身上停顿一秒,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与翠绿的锐利凤眸很是引人注目,但赫柏注意的不是这一点。
祖父的人际圈中有这麽一号人物吗?
会这麽想是因爲对方看起来实在太年轻,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他却没印象在祖父的店中看过对方。
不过,再转念一想,他都有三年没在祖父的店帮忙了,有些熟面孔也变得陌生不少。
对方可能是这几年开始拜访的常客,又或许是祖父友人的後代,代表他们的父辈前来致意也说不定。
思及此,他环顾四周,这座郊区的墓园内,齐聚於此的,尽是一些不算陌生,也称不上熟悉的面容。
愿陆斯恩神赐与他来世光明。
愿贝利尔神能带走他心中的黑暗。
愿安斯尔神赐予他健全的身躯。
愿摩尔神净化他的心灵。
愿拜恩神赐予他健康的生命。
愿堤洛神赐予他强健的t魄。
愿梵多神赐予他无穷的智慧。
愿弗雷姆神点亮他往後的明路。
愿拉克斯神赐予他永恒的jg神。
灵柩已入土,所有人一齐低头念诵着上神的祝祷词,祈祷众神与其同在。
祈求着上神予以这个灵魂庇佑,赫柏忽然意识到,祖父是真的不在了。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这个最後的仪式并不长,却又像过了很久才终於结束,人们纷纷离去,从这个沉沉的cha曲中ch0u身,回到了平常的生活。
部分他不太熟悉的人,包含祖父那些同行对手在内,在仪式结束後便迳自离去,那名黑发nv子倒是对他点了个头才离去。
而那些长年往来的合作夥伴,则纷纷向赫柏致上关怀,望日後双方有缘能继续做生意——前提是赫柏有意继承祖父的店铺。
对方这番客套话,令赫柏猛然想起那间空荡荡的店铺,自去年年中祖父病重暂停营业,至今已半年有余。
这该如何是好?
目光凝视着照片上的人,他微微蠕动双唇暗自询问,却得不到答案。
当人群散去,墓园又回到过往寂静的模样,赫柏这才转身向负责主礼的妇人致谢。
「谢谢您,院长。」
「老朽和亚希彼斯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不用与老朽道谢。」
年过天命之年的珀伊森院长,是一位优秀的圣教会祭司,也很擅长制作药剂。
曾担任过两届王室大祭司的她,现在管理着萨芙特城中一所由王室出资成立的教会孤儿院。
看着身穿纯白祭司袍的院长,赫柏恍然想起自己以前见到这个人时,身上穿的好像永远都是这件袍子。
彼时刚满九岁的他,经常会跟着祖父送药材去对方所在的孤儿院,顺便帮忙制药——虽然祖父是去工作的,他却是为了和那里的两名院生玩耍,根本没帮上忙。
快乐的时光永远是短暂的。
一年後的某天早上,他突然被告知以後不用再去孤儿院。
据说是双方的合约到期,可是在此之前都没听祖父提过这件事。
再说,没了生意往来,也不代表他不能去找小夥伴吧?
更何况祖父与院长可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偶尔还可以看到院长来店里拜访,两人相谈甚欢交流药材制药的场景。
事实却是他和小夥伴就这样莫名其妙断了联系,祖父不曾提起孤儿院的事,也再不见院长来访的身影,直到十年後的今天祖父过世。
因为这样的缘故,面对这位老妇人,他多少有点不自在。
珀伊森院长却像是没看出他的不自在,对莫名其妙断绝关系的那十年究竟发生什麽事也只字不提,反而提起眼下赫柏最在意的一桩心事——
「关於亚希彼斯的店,有想好怎麽处理吗?」
「呃、关於这件事……」
问得真是好,赫柏发现自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从爷爷的病情急转直下到丧葬事宜处理完毕,这段日子他忙得像颗陀螺转个不停,压根没时间考虑其他事,连「工作」都没法完成。
……不、或许并不是没时间……
赫柏垂眸不语,垂在身侧的左手食指与拇指轻搓,而身边的珀伊森院长见他这副模样久久不语,也了然於心,只是在离开前轻拍他的肩。
「日後若是有问题,就来找老朽聊聊吧。」
院长说完正yu转身,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又回身问道:「说来你和葛蕾西亚、雷纳德他们,也有十年没见了,要不要找时间聚一下呢?」
睽违多年听到小夥伴的名字,赫柏脑中顿时浮现两个身影——t格瘦小的男孩和圆润脸蛋的nv孩。
院生到了十四岁就必须谋生,是孤儿院的老规矩,两个小夥伴与自己年龄相仿,想必早在几年前就离开孤儿院。
还记得那段日子,幼时的三人曾在星空下畅想着未来以及憧憬——虽然主要都是他和葛蕾西亚在幻想,各种天马行空的想像,雷纳德就是个闷葫芦,问十句他能只憋出一句话。
不晓得如今的他们现在在做什麽呢?
是否已实现了童年的梦想,又或者正在通往梦想的路上迈进?
内心这样想着,赫柏迎上院长的目光,缓缓张开唇……
身为孤儿院的主事者,珀伊森院长定是知道二人离院的去向,只要问一下就能得到答案。
可直到院长的身影消失在墓园入口,他都没能开口问一问两个儿时玩伴如今的现况。
回到那间挂着「停业」牌子的店铺前,赫柏负手仰望着门上那幅饱经风霜的招牌。
半晌,他垂下头,苦笑着喃喃自语道:「到底该怎麽做才好,我也没有头绪啊……」
三年前离家的他,从没想过要继承爷爷的店,就像从未想过那个抚养自己长大,每天都jg神奕奕中气十足骂自己的亲人会离去得那麽突然。
再抬头看看店面,门扉上绣有店名的旗帜下半段已裂成一条条,橱窗因为久未清洁雾蒙蒙一片,玻璃一角裂出一圈圈蛛网,腐朽的窗棂如gui裂的大地,斑驳的红砖墙面爬满青藤。
……至於昏暗的室内就更不用提,架上积累着厚厚的灰尘,灯泡坏了无人修理,纸张已开始泛h的书籍笔记散落一地——这部分是他昨晚在整理祖父遗物时的「杰作」。
面对眼前这间彷佛清清楚楚写着「破败」两个大字的店铺,赫柏表示有点头疼。
「而且我也没钱啊。」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严峻问题。
这间年纪能当他不知道好几代祖宗的店铺,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装潢,都相当老气横秋。
一到晚上,简直就跟鬼屋没两样,以至於那时尚且年幼的赫柏非常不愿意待在店里的原因,也间接造就他儿时的其中一个梦想。
——等我长大有钱,一定要帮爷爷把店舖重新改头换面!
孩提的梦想很美好,ren的现实却很骨感。
长大後才发现生活不易,在赫柏小的时候店舖的收入与支出加加减减後至多还能留点盈余,也因为如此,店铺一直只能做些最低限度的保养,保持着赫柏童年印象中的鬼屋风格……
到了近两三年,药材铺的经营状况更是愈发不善,几乎是勉强打平,还是靠着赫柏当时寄回家的钱来维系日常开销。
更别提後来店铺停业没了收入,所有积蓄也全用在医疗费以及处理祖父的後事上,可说半毛不剩。
要说赫柏现在最庆幸的,大概就是三年前自己没听爷爷的劝,一意孤行跑去当佣兵吧。
虽然当初g这一行的本意,也并非是想赚大钱就是了,不然这三年他不会只接一些小委托,也一直没什麽名气。
目前口袋里还留有微薄的赏金,至少能让自己不用餐风露宿,但想要整修店铺……
恐怕b登天还难。
就算把一些能够久放的库藏药材拿去卖,也还是凑不到高昂的装潢费啊。
真是愈想愈绝望,赫柏痛苦地捏着眉心,一脸生无可恋地自言自语道:「看来只能去接一些高等级委托……」
一般而言,酬金的多寡,向来是和委托的危险系数成正b。
委托的任务等级越高,能获得的报酬自然也就愈高,有时甚至还会有附加谢礼。
所以,高等级的委托危险归危险,仍有许多人趋之若鹜,毕竟没人想和钱过不去,这点无论是佣兵或冒险者都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