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上药(1/2)

林阙专注地敷了一阵子药,隐隐察觉头顶的气息变得灼热起来,一抬头,便撞上闵无依贪婪的目光。

林阙倏地起身,重重一甩袖子,冷脸道:“行了,出去。”

刚缓和一点的气氛登时又紧张起来,闵无依深知此时不能跟师父硬杠,起身道了句“谢师父”,乖乖朝隔壁房间走去,出门时还不忘带上房门。

林阙独自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总算把昨夜残留的酒气统统洗净,神清气爽,心情也舒畅了起来。

几声清脆的叩门声响起,闵无依试探着询问:“师父,您洗漱好了吗?我能进来了吗?”

林阙:“嗯。”

闵无依得到应允方推门而入。他也换了身干净衣裳,头发亦是重新束的,除了眼底的乌青尚在,已然没了刚才那股疲态。

林阙正在镜前笨手笨脚地束发,闵无依走上前来,抽走林阙手上的木梳,“师父,还是让弟子来吧。”说着,娴熟地替他梳顺长发,束发戴冠,扎上玉簪。

这簪子还是闵无依从前托能工巧匠专门打的,上好的碧玉簪,与林阙的气质极为相衬。

拢好最后一缕碎发,闵无依才道:“前日夜里,弟子不慎将您那处弄伤了,原本昨晚该给您上药的,但您当时正在气头上,弟子不敢忤逆……”

“那处”自然是指吞吃巨蟒的那口窄穴,其实林阙一直感到那处隐隐胀痛,隐忍不宣罢了。

“闭嘴!”林阙低声斥道,心想这臭小子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没伤,不用上那劳什子药。”

“真的伤到了,”闵无依一脸坦诚,“伤口都渗了血,师父自己看不见罢了。”

林阙脑中立马闪现那一夜荒淫无度的画面,心说若非你胡作非为,我又怎会那种地方受伤!他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压着羞怒,斥道:“别说了,你出去。”

可闵无依偏偏不依不饶:“师父,您就算跟我置气,也不能惩罚自己啊,您本就体质羸弱,伤口好得比一般人慢,若不处理搞不好会加重的,还是让我给您上点药吧,徒儿这次绝不乱来!”

“够了!”

林阙瞪着闵无依,闵无依便也直直地回视着林阙,眼神温和却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僵持半晌,林阙生硬地说:“你把药放下,出去。”

“师父自己能行?那处手不好着力……”

“我可以!”

闵无依默默将药搁下,又一次迈出了房门。当然,他没有走远,而是贴着门板站着,侧耳辩听屋内的声音。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窸窸窣窣宽衣解带的声音,随后是木质药匣被推开的声音,然后,是需得将内力灌注在听觉上才能听见的、极其轻微的咕叽咕叽的水声。

闵无依眼前立刻浮现出林阙弓着身子,趴在床上,将自己的手指插入后穴的淫靡画面。

太刺激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闵无依心头烧着一把鬼火,鬼使神差地就把门推开了,那副想象中的画面便清晰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啊!你……”林阙大惊失色,抽出蘸满药膏的手指,慌乱得不知该穿裤子,还是扯被子。

而闵无依长腿一迈,已经跨到了床边,擒住了林阙寻求遮挡物的手。

“师父不顺手,还是我来吧。”

话音未落,闵无依的手指已经按在了湿漉漉的后穴口。

许是林阙私密处被长期驯化的结果,闵无依的手指一贴上来,穴口便痉挛着要把那手指往里吞吃。

但林阙的嘴却最难驯服,嚷着:“混账!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闵无依袖袍一抖,身后房门重重合上,还落了锁。

“嘘——”闵无依轻声道:“师父,这可是城主府,您想嚷得人尽皆知吗?”

林阙一经提醒,立马噤声,羞赧地咬住了唇,无声地挣扎着。

“师父,你配合一点,让徒弟快些帮您上完药。”

林阙自知不是闵无依对手,与其僵持半天最后还是被肆意摆弄,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顺从些,兴许闵无依真的只是来上药的。

闵无依察觉出身下紧绷的身躯渐渐软了下来,趁机将林阙的身子仰面摆正,裤子褪到脚踝,又将两条白花花的长腿往头部对叠过去,那红肿的后穴便清晰完整地暴露出来。

“啧……师父真是的,肿成这样还不让上药。”闵无依皱着眉道。

难道不是因为你吗?林阙愤怒地想。

他上半身被压制,双臂被迫撑在两侧以保持平衡,十指死死揪着床单,屈辱地展示着自己的私处。

闵无依反倒不急不躁起来,欣赏奇珍异宝似的盯着那处细细地看。

“你……你快点。”林阙声音发闷,脸是红的,耳朵是红的,就连白皙的大腿根都泛起异色。

闵无依笑了笑:“弟子遵命。”

他单臂架住林阙的双膝弯,另一手从药匣子里挖了一小块药膏,小心翼翼地往后穴上涂抹。

林阙的视线穿过腿缝,正正好瞧见闵无依的脸,他的头凑得很低,鼻尖几乎能碰到臀肉,眼神专注地凝聚在菊穴,微皱着眉的样子一丝不苟。

那表情丝毫不像在抚弄一个私密的器官,而是在修补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玩。

药膏涂抹之处,沁着丝丝凉意,即刻便有了镇痛的功效。凉意过后,便能感受到闵无依指尖的温热。那指尖规规矩矩,只在红肿处打着圈,再没有其他逾矩的动作。

林阙紧绷而抗拒的神经又放松了一些。

“好了吗?”他问。

“快了。”闵无依眼神不辍,“师父可有感觉好些?”

林阙:“……”

总不能说的确好些吧?那岂不是在暗示自己徒弟多揉一揉?

闵无依换了根手指,又挖了一块药,“还有一处,马上就好。”

不等林阙反应过来,两根涂满膏药的手指一齐扎入了穴口里。

林阙猛地绷直了双腿,警觉地惊呼:“你干什么!”

闵无依满脸无辜,歪过头看向林阙:“这里面也有伤,师父你放松一点,我手指快夹断了。”

林阙不得不调整呼吸,尝试把后穴放松。那两根手指重获自由,立马在穴道里打起圈来。

酥酥麻麻的快感一窜一窜的,沿着脊柱往上蔓延,以至于那根漂亮的阴茎已经呈现半勃的状态。闵无依看见了,火上浇油地轻轻朝穴口吹热气。

“够、够了……”林阙盯着失控的阴茎,羞道:“把手拿出去!”

“哦。”闵无依难得听话,二话不说将手指抽了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奇道:“咦?怎么有股精液的味道?”

“什么?”林阙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逆徒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吐出那个淫词!

“精液,师父闻不到吗?”

“胡说八道什么?”林阙面红耳赤:“哪来的精……液……”

闵无依忽而狡黠一笑,“师父,您该不是——偷偷自慰了吧?”

“你胡说!”

林阙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反撑着双手往床角退去,又掀过被子盖住半勃的茎柱。

“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闵无依笑道:“师父莫恼,做便做了,我又不会取笑你。”

“我没有!”

“好、好、好,师父说没有便是没有,行了吧?”闵无依如是说着,嘴角虽恶意地扬着,分明一点都不信。

“我真的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林阙急了,眼眶也红了,泪光盈盈的,像受了天大的侮辱和委屈。

闵无依上身微倾,笑脸凑近了些:“那师父证明给我看呀。”

林阙怔怔地问:“这怎么证明?”

“很简单,你现在把精弄出来,精是浓的,便说明你没有偷偷自慰;精是稀的,便说明……”

闵无依没说下去,盯着他笑,一副笃定他师父是个淫徒的样子。

林阙搜索着大脑里为数不多的关于射精的记忆,的确,间隔时间越长精越浓稠。

闵无依淡笑着问:“师父……自证清白,你敢吗?”

林阙攥紧了手里的被子,不说敢与不敢,只固执地重复着:“没有就是没有。”

闵无依理了理衣摆,用“我不跟小孩子计较”的口吻说道:“好吧好吧,师父说没有,便是没有。”他作势起身离开,林阙却猛地叫住他。

“站住!”

清亮亮的眸子泛着涟漪,快速掠了闵无依一眼,随即羞涩地看向一边,林阙哑着嗓子道:“……你等着。”

紧接着,闵无依便看见盖在林阙腿上的薄被有规律地耸动起来。

分明连一寸肌肤都没有裸露在外,却比白肉横陈的画面香艳百倍。那耸动的被褥好似一张招魂幡,把闵无依的三魂七魄统统吸了过去。

他在自慰……当着自己的面……太勾人了……简直要命……

林阙微微蹙着眉,浓密的睫羽轻轻扇动着,乌黑的瞳仁羞涩地滑向一侧,薄唇紧闭,下颌线绷得笔直。

他那点床事上的经验,本不足以指导他自己如何快速精准地自慰,更何况还有一双眼睛在旁直勾勾地盯着。

自证清白……

林阙越想要自证清白,下头那根东西就越不听话,甚至随着他毫无章法的套弄而隐隐露出颓势。

他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套弄,手指愈圈愈紧,额角都逼出汗来,但就是不能像闵无依那样轻而易举地将下头套出白精来。

“师父……何苦为难自己?”闵无依拖着意味深长的尾音,道:“弄不出来就算了,我又不怪罪师父。”

林阙慌乱地抬起头,对上闵无依若有似无的笑。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就像是猜测得到了印证似的——罪证昭然若揭,其意不言而喻。

“不对……不是的……”林阙羞愧难当,声音哽咽,“我真的没有……”

“可师父拿不出证据怎么办?”闵无依重新坐回床上,用指背刮了刮林阙额角的汗。

“要不然……”修长的手指勾开一侧衣襟,轻易便捏住了可爱的乳粒,开始恶意地揉弄,“……我帮帮你。”

“呵……”林阙颤栗了一下,前胸荡起一层鸡皮疙瘩,掌心的阴茎立马涨大一圈。

闵无依蹬掉鞋子,长腿一迈,跨坐在林阙上方,撑着床头,伏首含住又红又烫的耳垂,呵着气说:

“师父,你就是个假正经,承不承认?”

“不是……”林阙撑住闵无依的胸口,抗拒地将头躲向一边,“……我不是……”

“都这时候了,还在嘴硬。”闵无依掀开林阙腿上的被子,将林阙的阴茎和手一起握在了干燥的掌心。

“不过我喜欢,”闵无依开始带着林阙一起套弄,“师父,我喜欢你这个样子,怪可爱的。”

林阙就不明白了,同样是手,同样是做着上下规律地撸动,为什么那截长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一落入闵无依的掌心,就变得乖顺起来,让起立就起立,让胀大就胀大。

十几个来回,秀气的阴茎已经从蔫头搭脑涨到最大尺寸,密密麻麻的舒爽感觉渐渐爬满每一寸皮肉,驱赶着林阙的理智,逼得他从齿缝里漏出一声声急喘与低吟。

恍恍惚惚间,他听见闵无依在耳边说了好多话:

“师父,我喜欢你……”

“好喜欢你……”

“你看看它,吐水了,好可爱……爱不释手怎么办?”

“你看它多听我的话,所以师父不许自渎哦,知道吗?以后都让我帮你……”

“来吧,师父,证明给我看,让我知道你的精液到底是稀的还是稠的?”

就这样,一步步的,主导权彻底落入了闵无依手中。

他按着林阙的后脑勺,舌尖划开紧闭的唇线,压着林阙柔软的红舌,肆意往深处的喉口探。

林阙承受不住这么霸道的吻,亮晶晶的津水自嘴角往下滑,他哀鸣着、推拒着,就是无法阻止闵无依的攻城略地。

唇舌一路游走,来到薄薄的胸肉上,卷住乳尖,痴迷地勾缠嘬吸。

林阙上下失守,无助极了,抽身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又一次沦为闵无依手底下的淫邪玩偶——情欲,便是恣意掌控他的丝线。

快感不断堆叠,欲望不断推高,林阙不自觉地用腿勾住闵无依的腰背,微微扬起头叹息。

要到了……要到了……

闵无依却突然用拇指堵住了茎头的小孔。欲望被生生卡在了孔道里,无处发泄。

林阙白净的脸早已涨得通红,双目含露,似泣非泣。

“放开……”林阙难耐地挺了挺腰。

“这就受不了了?”

闵无依仍在缓缓地上下套弄,好让林阙的欲望始终维持在高点,但该死的拇指就是不从马眼上挪开,就是不让他痛快地射出来。

“放开……混蛋……放开……嗯额……”林阙目光散乱,压抑地呢喃。

脖颈处浅白的皮肤下,青色的经脉比平时更加清晰,兀自狂乱地跳动着。堵在马眼的拇指好似扼住了他的喉管,令他难受得犹如窒息,他想畅快地呼吸,他想大口大口地攫取新鲜空气,他想射……

闵无依却异常冷静:“求我。”

林阙本能地摇了摇头,双腿从闵无依后背滑了下来,砸在床上。

闵无依察觉出对方的抗拒犹豫,报复性地揉捻起被吃肿的乳粒,逼得林阙双脚难耐地在床单上蹭动起来。

“求我。”闵无依不容置疑地重复。

林阙皱紧了眉,仿佛下来好大的决心,方才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嗯额……求你……求求你……”

“求我什么?”

“求你……放开……嗯嗯……让我射……”

闵无依满意地笑开了,下头的手加快了套弄的速度,同时挪开了要命的拇指,张嘴含住了漂亮的浅色龟头。

浓稠腥臊的白精尽数射入了闵无依嘴里,一滴不漏。

林阙抽搐着喷了许久,直到彻底脱力、软软地躺倒在床上,理智才终于回归大脑,渐渐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的是什么。

他碰了碰已经软下去的阴茎,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疯病,愈来愈荒淫的那种。

闵无依喉结滑动,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趴到林阙耳边说:

“师父,真多啊,又浓又骚。”

林阙闻言,失焦的双眸抖了抖,猛地抓起手边的枕头,用力砸向闵无依。

闵无依单手拦下了毫无杀伤力的棉絮炸弹,眷恋地望着林阙。他脸上的潮红未退,眼眶红润得像刚刚哭过,俨然是一头战败的小兽,愤怒地瞪着愚弄自己的对手,却也只能干瞪着。

“骗子,你又骗我!作践为师好玩吗?”

闵无依道:“怎么是作践?师父,我爱你敬你还来不及!”

“胡说!”林阙斥道:“有这样敬重人的吗?你分明就是蓄意作弄!……你这……淫……逆……你这混账东西!”

林阙怒极攻心,舌头都打起结来,最终只是翻了个身,留给闵无依一个沉默的后背。

他气闵无依,更气自己。因为他察觉自己似乎并非全然抗拒闵无依的胡作非为,反而在逐步习惯与对方的亲近,甚至渐渐生出一丝欢喜。

他内心欢喜,而他的身体似乎比他内心更欢喜。

他欢喜和自己徒弟乱伦?这太可怕了……太荒唐了……为长不尊的淫棍,是该下无间地狱的!

不能这样下去了……绝不可以!

闵无依并不知道林阙心里的百转千回,只道是他害羞难当,本想继续哄慰一番,突然院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呼声:“闵大哥、林公子?”

是萧怜伊。

——虽说萧怜伊承袭了母亲的某些臭毛病,但胡百霞却并不像自己女儿那么莽撞无知。昨夜,胡百霞派出密探仔细调查了闵、林二人的身份,已然得知闵无依在北地是个帮派二堂主,算是初出茅庐、小有名声,但林无双却名不见经传。

胡百霞在宴会上观察过林无双,此人生了一张好皮囊,内里却是一包糠,全无内功根基,恐怕与她的宝贝闺女都过不了三招,想来此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也就默许了萧怜伊与林、闵二人的交往。

——萧怜伊见两间客房皆房门紧闭,她虽跋扈,但对心悦之人还是守礼的,没去破门,而是立在院中又喊了一声:“闵大哥?你们起了吗?”

闵无依兴致被扰,自然心情好不到哪去,皱了皱眉,没有回应。

林阙却紧张不已,连忙从床上坐起,慌手慌脚地穿裤子,一副偷奸被抓的样子。

闵无依笑道:“师父怕什么?”

林阙压低声道:“你有没有廉耻?被人瞧去可怎么办?”

“落着锁呢,一个小丫头还能闯进来不成。”

林阙顾不上与闵无依置气,连忙跳下床穿鞋。闵无依不爽萧怜伊坏他好事,有意把人晾在院子里,于是不慌不忙地帮林阙正好衣冠,又把自己的一身行头理了理,方才懒洋洋地回答:

“哦,起了,这就来。”

又过了一柱香,闵无依才吱呀一声打开门,朝院中百无聊赖踢石头的萧怜伊投去歉意的一笑。

“让郡主久等,请郡主赎罪。”

萧怜伊步履轻盈地朝屋内走去,脸上绽出花来:“闵大哥说的哪里话。”

进了门,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人,林阙施礼道:“见过丹阳郡主。”

萧怜伊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勉强笑道:“两位大哥感情这么好?昨夜睡在一处了?”

林阙:“没有。”

闵无依:“是啊。”

——毫无默契。

闵无依瞧了林阙一眼,笑道:“嗨,不就是喝吐了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转头对萧怜伊道:“我这兄弟面皮薄,郡主勿怪。”

萧怜伊若有所思:“知己难求,两位大哥情同手足,让怜伊好生羡慕……”顿了顿,又朗声道:“来人——!”

小院外头走来一队婢女,每人捧上一笼精致的冒着热气儿的茶点,依次放在房中的几案上。

萧怜伊挥退了婢女,道:“二位大哥远到而来,一定要尝尝到丹城特色,这是我今早特地命厨子烹制的,请两位大哥品鉴。”

林阙一闻着味儿就饿了,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小步挪到桌旁,瞧着一笼笼晶莹剔透的点心,咽了咽口水。

闵无依笑赞:“想不到丹城的早点,如丹城的女儿一般精巧耐看。”

萧怜伊又得了心上人的夸奖,面露娇羞,掩嘴而笑,登时将适才对闵林二人关系的狐疑,和对林阙的妒意忘到九霄云外。

“闵大哥快尝尝。”她道。

闵无依执箸夹起一个小笼包,用小碟托到林阙面前,道:“林兄尝尝。”

林阙却不领情,自己另夹了一块糕点,轻轻咬掉一半,外酥里嫩,满口留香,吃得他频频点头。

闵无依知道林阙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丝毫不着恼,将小笼包送进自己嘴里,目光却落在林阙嘴角的碎屑上,直到林阙察觉到他的眼神,拂袖擦去。

萧怜伊满心期待地看向闵无依,“闵大哥,味道如何?”

闵无依:“嗯!好吃!郡主用过早膳了吗?一起吃吧。”

于是三人围着桌子,吃起了早茶。

萧怜伊:“二位大哥,此行可有其他要事?打算在丹城停留几日?”

闵无依:“我与林兄不过闲散游人,往哪儿走、停几日全看心情,没有目的、信马由缰。”

萧怜伊:“既如此,二位大哥必得在丹城多住几日。这里有许多好吃好玩的地方,一时半刻可走不完呢。”

林阙吃饱喝足,谈兴渐佳,道:“丹城钟灵毓秀,城主仁政爱民,郡主热情好客,我等此番南下着实不虚此行。”

萧怜伊:“林公子谬赞,我可不是对谁都这么热情。”她瞟了瞟闵无依,“我也是头一回把朋友请到家里来坐客呢。”

闵无依多少明白萧怜伊话里话外的意思,故意佯装不察,只是笑着抿茶,心说,这小郡主骄纵跋扈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我闵无依可不想招惹。

萧怜伊见闵无依无动于衷,也不气馁:“闵大哥,您别看丹城百姓安居乐业,出了丹城再往南行,可就不太平了。”

“哦?”闵无依放下茶盅,稍稍来了兴致。

萧怜伊好不容易抓住了闵无依的注意力,自然知无不言:“我听我娘说,南方一带连年饥荒,百姓这几年很不好过日子。然则当朝皇帝软弱无能,朋党林立,皇帝的龙椅都快坐不稳了,自是不管南方百姓死活。如此一来,南方起义频发,自立为王者众。”

南方战乱已有数年,萧怜伊所述于闵无依而言并不陌生,但林阙深居简出,对时局的了解甚少,于是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萧怜伊轻嗤一声,道:“自然是战火纷飞,起义的、镇压的、趁火打劫的,各方势力打作一团,百姓流离失所。”

林阙一听,不由得黯然神伤。

萧怜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好在丹城有我娘坐镇,南边那些乱党不敢来犯。”

闵无依:“想必也正是因为城主大人稳住了丹城乃至江南一带,战火才暂时没有蔓延到北地。”

萧怜伊面露得意之色:“正是。”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丹城的屏障作用,因此即便胡百霞在江南拥兵自重,皇帝也没有干预、默许了丹城势力的壮大。近些年,胡百霞更是不断做大,几乎成为江南一带的土皇帝。

林阙:“如此说来,城主大人实乃造福百姓的巾帼英雄,可钦,可敬。”

萧怜伊高兴地眨眨眼:“今时今日的天下,也就丹城固若金汤,安全无虞,我劝二位大哥也别往南去了,就在丹城住下好了!我知道丹城有许多好玩的地方……”

萧怜伊到底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孩子,于天下大事没什么实质性的概念,滔滔不绝地聊起吃喝玩乐来。闵无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林阙却心不在焉地摩挲着茶杯。

朋党林立……战火纷飞……流离失所……

这些字眼对于林阙来说,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寥寥数字的描述,他却仿佛能看见一幅幅逼真的众生卷,在眼前徐徐拉开。

怎么会这样?

林阙记不起自己何时见过凄苦无依的流民,何时经历过血肉横飞的战争,但那些画面就是无比真切。若非亲身经历,绝不可能凭空想象出来。

闵无依享受二人世界的美梦又一次破灭了——用过早膳,林、闵二人便在萧怜伊的生拉硬拽下,被强行“请”出府游玩去了。

虽是乱世,但丹城作为南北枢纽,繁华依旧。街道两旁开着各式各样的铺子,有卖糕点的,采杂货的,扯布裁衣的,打铁的,瓷器鞍鞯、胭脂水粉,应有尽有。目之所及,尽是繁盛祥和之景。只有路边时不时出现的流民,提醒着人们——这是乱世。

除了十一个暗卫,萧怜伊只带了一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名叫晓芸,她打小跟在郡主身边,算是萧怜伊跟前最体己的下人。她看得出来,今日她主子的心情格外的好,她还看得出来,自家主子对这两位北地而来公子十分不一般。

四人在街上走走逛逛,边吃边玩,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晓云见前头不远处便是丹城最大的茶楼,忙道:“郡主,咱们逛一天了,要不要上前头的莛华楼坐坐?”

萧怜伊仰起头问:“二位大哥以为如何?”话是问的两位,目光却是投向闵无依的。

闵无依笑了笑:“客随主便,悉听郡主安排。”

一行人进了莛华楼,店家自然识得丹阳郡主,毕恭毕敬地就要将四人往二楼雅间带。

丫鬟晓芸却道:“我家郡主今日不坐二楼,快腾出一楼最好的位置,叫上你这儿最好的角儿,我家郡主是来你楼里看戏的。”

店家得了吩咐,立马颠颠儿地派手下把一楼正中的那张台腾出来。原本坐在那张台上的客人酒菜吃到一半,突然被要求换桌,脸色很不好看,但一看萧怜伊的打扮与派头,还是怏怏地走了。

林阙原本兴致盎然,见了萧怜伊当众撵人这种事儿,登时兴致降了一半。但萧怜伊似乎浑不在意,好像别人给自己让座是理所当然。

不一会儿功夫,戏台上热闹起来,桌上也摆满了各色菜肴,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七八道。林阙见晓芸一直垂手立在一旁,心里过意不去,便道:“郡主,咱们三个人吃这许多菜,着实浪费了,不如让晓芸姑娘一起坐下来吃吧?”

晓芸一听,慌道:“使不得使不得,婢子怎能和主子们一起吃饭,林公子,使不得的。”

林阙不以为意道:“江湖儿女,不论什么主仆,都是朋友,一起吃吧。”

萧怜伊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既然是林公子相邀,晓芸啊,还不赶紧坐下,陪好林公子。”

晓芸瞧着主子的神情,隐约明白了她主子的意思,挨着林阙坐下来。

闵无依虽没说什么,但却深深地瞧了林阙一眼。

半个时辰过去,林阙在被晓芸灌了好几大碗水酒之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徒弟为什么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一眼。

原来这丹阳郡主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曲解了林阙的意思,派自己丫鬟一个劲儿地劝酒。林阙酒量差,根本喝不了几个来回,不一会儿就烧红了脸,他的脸还一直笼在面纱下,酒气散不出去,愈加头晕脑胀。

林阙被晓芸缠住了,萧怜伊自然就有了和闵无依说话喝酒的机会,她笑盈盈地碰了碰闵无依的酒杯,甜甜地叫“闵大哥”。

“闵大哥,我与你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我们喝一杯吧?”

闵无依托起酒杯:“谢郡主。”

萧怜伊小嘴一撅,“闵大哥,我不喜欢听你叫我郡主,我们已经这么熟悉了,你叫我怜伊就好。”说着,还暧昧地拉了拉闵无依的袖子角。

闵无依默默抽出衣袖:“在在下心中,郡主如皎皎明月,尊贵高洁,在下不过江湖游侠尔尔,岂敢直呼郡主名讳。”

萧怜伊人小鬼大,怎会不明白闵无依的拒绝之意,在她面前还没有谁敢如此不识抬举,脸色登时阴沉了几分。

一旁的林阙忽然歪了歪身子,握住了闵无依的手臂,醉醺醺道:“五一,我醉了……喝不了了,帮我挡挡……”

闵无依垂眸看了看林阙,心说,是真醉了,胡乱喊人不说,连赌气摆架子都忘了。

其实闵无依早就看出来晓芸故意灌林阙酒,他是故意视而不见,故意要把林阙晾上一晾的——谁让他不自量力乱惹桃花?

不过林阙真露了醉态,闵无依又于心不忍,将林阙扶正,又取了他指间的酒杯,对晓芸道:“晓芸姑娘,我替林兄喝吧。”

萧怜伊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早晨见二人共处一室时冒出过的大胆念头,这时候又一次冒了头。

如若那是真的……难道我还比不过一个瘦巴巴的男人?萧怜伊妒火中烧,想要亲近闵无依的念头愈加强烈。长这么大,还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众人都没了酒兴,不久便起身打道回府。

萧怜伊将林、闵二人送到小院门前,闵无依搀着醉醺醺的林阙,向萧怜伊客客气气地道谢:“多谢郡主今日的招待,耽误了郡主一整日,真是不好意思。”

萧怜伊抬头望着闵无依,目光天真又依恋:“闵大哥,我是真的不喜欢听你叫我郡主,你就不能唤我一声怜伊吗?”

闵无依淡淡笑着,语气柔和眼神却异常冷硬:“郡主,你我云泥有别。在下不能僭越。”

萧怜伊冷笑了一声,“哼,连林公子都知道我们是江湖儿女,根本不论什么身份地位,闵大哥为何总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闵无依偏头看了看依偎在自己肩上不省人事的林阙,扶了扶歪向一边的薄纱斗笠,声音冷沉了几分:“林兄生性烂漫,不通人情事故,今日多有冒犯,郡主——不是已经给他长教训了吗?”

说罢,两人都沉默了,四目相对,各怀心思,互不相让。

“好吧,时候不早了。”萧怜伊收起不属于少女的锋芒毕露的目光,天真地说:“今日跟闵大哥玩得十分尽兴,早点休息。”

“郡主慢走。”

闵无依目送萧怜伊的身影消失在花园曲径的尽头,横抱起早就站立不稳的林阙,往房中而去。

暗夜的树影中,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闵无依怀里的人,炯炯有神,如有实质,似要穿透薄薄的面纱,将那白衣公子看个清楚明白。

丹阳郡主的闺房中,晓芸一边伺候萧怜伊梳洗,一边与主子闲聊。

“郡主,婢子见您对这二位北地来的公子很不一般呢。”

萧怜伊闻言忆起白日与闵无依的种种,不自觉地挂上少女的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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