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准备出发。”尤崇召集来亲眷朋友们,提前在门外准备好的车马里下来十几个壮汉,都是丧服打扮,他们扛来四根长竹棍,准备将棺椁抬到灵车上去。
按照习俗,他们要护着棺椁到城西的墓园里下葬。老太太生前当过朝廷官员,下葬礼仪也按朝廷规定地来,不仅要有四匹黑马拉着灵车,行进路上还要洒满纸钱,更别提跟着的几十号亲属朋友,可谓是浩浩荡荡的大场面。
眼看棺椁已经被准备着送上灵车,尤兰焦急地原地打转,不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才走到尤崇身边,细声细气道:“哥…让尤琇送老太太最后一程吧…不然,真的没机会了,哥…”
尤崇粗眉拧紧,鼻子哼哼:“又提她?我说过,她什么时候改过自新我就放过她!”
“可尤琇的x子你有不是不知道…她小时候就不服你管教,现在让她来向你道歉,这不更是难上加难。”
尤崇脸se更黑,怒看眼前这位二妹,几年没见,真是憔悴了不少…那白发不知尤琇看不看得见,心会不会疼!
“你倒是为她百般着想,她有为你想过吗?成天在外鬼混,她有在家陪过你吗?她是你nv儿,也是尤家的子nv,她在外的脸面就是尤家的脸面,你好好问问她要不要这个家!”
尤兰看着尤崇背对着手不言语的闷气样子,心里的希望就如那残焰,闪了几下光芒,就消失不见。
至少尤崇还认定她是尤家的…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可该怎么做呢…
尤琇…你该让娘亲怎么做呢…
尤兰只觉得身t像灌了铅一般重,耳边的唢呐声在脑海里萦绕回荡,眼前的东西就像是被漩涡搅在了一起,头昏脑胀。
尤崇见外面的人都等着了,不等她,就喊着动了身。
一时间,府里杂七杂八的道士、下人、伙夫、丫鬟拿上东西全部涌到门外,整座府邸像被搬空一般,只留下地上被踩脏踩烂的碎纸钱和挂着的白布条子。
尤兰只得跟着他们,看着空无一物的前堂和老太太的黑木棺椁,她鼻头一酸,强忍着泪水挪动沉重步伐。
唢呐和铜锣在前面开路,凄厉的吹奏声响彻在车马大街上,行人见此纷纷绕到路旁,对着这送葬车队议论着。
尤氏在鄞都是最有名的家族,财产数不胜数,传闻金银珠宝就有百余箱,名画古玩更是多,更有甚者说尤府里有一间纯金打造的屋子,不让外人见,他们就ai在这h金屋里数钱,尤其是那尤琇,更是奢靡不堪,b皇家更胜上几分。
这离谱传言飘入尤家兄妹耳朵里,三人皆是怒不可遏,碍于送葬,尤崇只狠狠瞪向那说得最起劲的路人,仿若下一秒就要把他拉出来好打一顿。
他咬牙,低声怒道:“真是荒唐!”
如此言论要是传入有心人耳朵里,他尤家必然招致灭族之祸!
他听着这愈加离谱的谣言,心里对尤琇的厌恶就更深一分。
“诶,到了到了!”只听得路边人嚷嚷着,七嘴八舌说着话,还不忘指指点点。
尤崇反应过来,看向车队的左前方,那处不就是尤琇开的青楼吗?!
如今尤府老太太过世,全府无论男nv老少都要穿丧服,批麻衣,现在倒好,这青楼还是一片喜庆热闹的景象,紫纱红绸高高挂,真是一点白都看不到啊!
“好你个尤琇…”尤崇气得红眼,他也不顾面子了,跑到前面那起铜锣就是一顿敲,吵闹的人群迅速安静了下来。
“诸位,今日是尤府老太太,我尤崇亲母的葬礼,在路上打搅了诸位实属抱歉。”他抱拳鞠躬,x1气继续道:“尤家门风清廉,老太太为官时更是两袖清风,我尤家虽在日后选择从商,但从无贪j耍滑之举,恳请诸位明鉴!”
人群又开始sao动,一个扛锄头的布衣男人喊道:“公道自在人心,尤家主停下来就是为了证明这个?”
“就是啊,我们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们的大孙nv不在送葬队伍里!”
“是啊是啊,花蝴蝶呢?”
“我们要看花蝴蝶!”
人群齐刷刷喊起来,把唢呐声都压了下去。吹唢呐地涨红了脸也b不过他们的声浪,只得歇息着,场面一度失控。
“这…”尤崇不知所措,现在和尤琇撇清关系实乃下下策,肯定落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头来,影响了信誉在外行商都要受牵连。可这帮乌合之众越吵越烈,该怎么办?
在一阵阵花蝴蝶的响亮呐喊下,一道深紫se窈窕身影从高楼盘旋而下,衣裙随风摇曳,恍若蝶翼凌空舞动,nv人身姿窈窕婀娜,落下时带着的风都有香味,迷晕了周围一圈人。在众人的欢呼声下,尤琇从天而降,与此同时她右手抓着的长白布条随风飘舞,宛如纽带般飞向了老太太的棺椁,轻柔地盖在上面。好似为沉睡着的老人挡住了世俗的喧嚣与吵闹。
“老太太喜静,你们这般吵吵闹闹,莫非有心与我尤家做对?!”钢扇在她x前打开,尤琇气场强大,周围人都没了声响。
他们只是为了看热闹而已,要是惹了这位,那钢扇必要削下他们的脑袋!
“你挡路了。”尤崇盯着她,狠狠道。
尤琇一个人站在车马前,周围都是凑热闹的群众,她一人就有千人之势,压得鄞都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让开…”尤崇忍耐道。
尤琇不语。
“再不让,我就带着人马从你身上踩过去!”
尤琇还是没回应。
尤崇气得牙根直颤,一字一顿道:“别以为我不敢…”
尤琇见要有动作,环视了眼人群,大声道:“这给老太太引路的活,怕是要另寻人来g吧!”
“你说什么?”尤崇转身,愤愤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尤琇面se一冷,在众人的目光下,掏出一本蓝皮账册,开口道:“舅舅,你从二十岁开始便离家经商,从一穷二白到现在飞h腾达,你知道你最该感谢谁吗?”
“…当然是我的母亲!”尤崇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
尤琇冷笑,她的视线飘向尤兰,后者像是知道了什么,摇头示意她别说。
“错,你最该感谢的,是我的娘亲,你的二妹!”
啪!她一把将账册甩在了地上,风吹起账页,几千页的账目亮在众人眼前。
“说什么糊涂话!我自创业以来都是母亲在帮我,你怎么扯到你娘身上?”
“我看你是吃醉了酒,胡言乱语了!”
尤琇那美yan的面旁此刻冷若冰霜,她严肃道:“舅舅不相信,自己可以好好看看这账,舅舅和我都是经商的,这账是真是假,自能分辨。”
尤崇听她这样说,却还是不迈步子,他不屑道:“尤琇,你越发无法无天了,如今这般,是要做什么?打扰你祖母的在天之灵吗?!”
“究竟是谁打扰?!”尤琇挥袖,喊道:“舅舅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我逐出家门,迫害我娘亲,如今更是恩将仇报,谁在败坏尤家!”
“…那账册是什么啊,花蝴蝶,解释一下呗…”
“是啊”
“好,那就我来告诉你们。”尤琇朝向人群,迎着众人热烈的视线,激昂开口:“尤崇当年一穷二百,跟着人学做香料的买卖,结果生意不景气,不仅没卖多少,还欠了一pgu债,他哪有钱还上,就瞒着家里人与西部贼子借了高利贷,谁曾想越欠越多他看着自己x命不保就来找老太太求助,但老太太一生清廉,哪还得上这么多钱,你们猜怎么着?”
她语气忧伤,哽咽道:“为了还债,我娘把原本给她准备的嫁妆和财产都当了出去,那不仅是老太太给她的,还有自己日日夜夜替人做针线活赚来的,全部都拿去填了窟窿,从此以后她与老太太两人在府里每日粗茶淡饭,烛灯都不舍得点一支,冬日里蜷缩着取暖,落下的腿疾腰疾…这些,你可知道一点?”
尤崇看向尤兰,眼中抑制不住得震惊。
“你果然不知道,你同姨妈一道远去,哪管得了我们这些人的si活…”
尤兰想要上前调和,被尤琇一语阻止:“今日我说这话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想说,你我都是染了一身铜臭味的,自然知道钱财的来之不易,舅舅你是享了祖母、妹妹们带给你的福气,可你又还给了我们什么?你在赶我出府的那日可曾想过我娘借我的名义给你送了多少钱和人脉,你在众人面前宣扬自己和姨妈两人成就的时候可曾考虑过我娘的感受?我与你吵遗产,你真当我缺那几两银子吗?是为我自己讨一个说法,为我c劳一辈子的娘讨说法,你懂不懂啊…”
此番过后,旁人再无吵闹调笑声,具都唏嘘感叹起来,他们看向尤家兄妹们,劝言声四起。
“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啊,尤大当家,何必做到这份上呢?”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坐下来谈!”
“是啊…”
尤崇不再狡辩,他低着头不愿再望尤琇。
看见尤崇低迷的神se,尤明玉出来主持公道:“尤琇啊,你也别太怪你舅舅,他也是有苦难言…”
“我告诉你啊,你舅舅为了一处好铺子已经和别人僵了几天了,每天都想着拿下,可这钱花出去了也没个水花,他也难啊…你就t谅t谅吧…!”
尤明玉这一通发言,看似站在了中立面,实际还是把锅甩给了尤琇。她一声冷哼,不欢道:“姨妈这通话还是讲给祖母听吧,她ai听。”
“你…”尤明玉拧紧拳头,却被身后的nv娃抓住了胳膊,她回头看向尤芳茵,只见芳茵皱眉摇头,si拽着,不让她去找尤琇的麻烦。
“别欺负琇姐姐!”
“你…你个小白眼狼!”
“松手,让你松手!”
尤明玉打上她的手,这nv娃就是被打红了也不松开,咬着牙不让她去。
尤琇不忍直视,出言训道:“姨妈,你骗芳茵去祖母那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有一天知道你的目的会怎么想?”她步步紧b,“她会恨你,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b她同最喜欢的表姐走上陌路…”
“尤明玉,你心里难道不胆怯吗?不害怕吗?”
“她会恨你一辈子,永远不和你说话,不和你住,连看一眼都嫌烦…她再不认你这个母亲…”
尤芳茵痛哭流涕,紧抱着她娘的胳膊不松开,张着被打红肿的小手,无力地拉拽衣袖。
尤明玉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将尤芳茵抱在怀里,声泪俱下:“乖,娘不打你了…不打了…”
“娘下次不许骗我…!”
“好!好!娘不骗你,保证不骗你!”她想抹掉nv儿的泪花,但自己却哭得越来越凶。
“娘也不许欺负琇姐姐…我最喜欢琇姐姐了,不许欺负她…呜呜呜…”
尤明玉回望了眼远站着的尤琇,缓缓道:“我们是一家人…不欺负…”
都说nv儿是母亲掉下的一块r0u,nv儿一疼了,母亲更是加倍地痛。尤兰看着尤琇孤单的身影,心脏一阵阵恍若凌迟一般疼,连呼x1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要见不到尤琇了。
尤琇,生来就是优秀的,打小就会帮自己做饭、洗衣,能说会道,琴棋书画样样jg通,账目算得b同龄人都快,人人见了就夸,都怪自己…要是自己争点气,尤琇也不用吃这么多苦…都怨自己没做好这个娘啊…
尤崇在旁听完后,脸se更加复杂,像搅浑的水泥。若是现在承认尤琇,岂不是把自己往火里推,日后哪有他说话的资格?谁都会说他忘恩负义。
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指着那账本道:“这本账册我从未在库房里看过,你是从哪里ga0来的?”
“怎么?舅舅还怀疑账册的真假?”
“不。”他摇头否决,“我只是好奇而已,若你能告诉我,我自认错误,向你道歉。”
尤琇见这人走到末路都不忘咬自己一口,心底最后一丝温情早也被风吹散了。
“老太太自留的账册,只有她一人能瞧。”
“哦?那就怪了。”尤崇0上胡须,冷笑道:“你被我赶出府邸。又怎么去的后院拿这账册?”
“我看…这怕是假的吧,全是你编的!”他颇有破釜沉舟的气势,抢过旁边点香用的火折子就想把这账本烧了。
“住手!”尤琇来不及阻止,眼看那账本就要葬身火海。谁知下一秒,不知从哪s出一枚利箭,把那火折子从尤崇手里jg确s下,订在了地上!
“啊!”尤崇吓得一哆嗦,把账册扔得老远,他看了眼瑟瑟发抖的手,和那锋利的白羽箭,若是一个偏差,自己这手可就要废了!
尤琇望向s箭方向,果不其然就是林木榕,她嘴里咬着根牙签,朝她扬头,眼神轻浮,好似在说:你欠我个人情。
还没等其他人发现,她就被旁边的单小雨一把从窗口拉了回去,牙签狼狈地从她嘴里飞出,窗户被咣一声关紧。
尤琇捕捉到单小雨给她的肯定眼神,面上终于浮现一抹笑意,很快就又消失不见。
“还好赶上了。”林木榕捂着x口喘气,她前夜在遗嘱的ch0u屉里还发现落了一本厚账册,沉得和板砖一样,她看不懂账,但保持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把它偷了出来,今天在单小雨的掩护下出府交给了尤琇,要是没这本账册,尤琇就没机会了。
单小雨提前包了个品芳楼正对面的厢房,她建议尤琇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一是人言可畏,尤崇和尤明玉在理亏的情况下绝不会无理取闹,二是让她顺理成章接手尤府,成为尤府新的当家。
看今天的情况,单小雨的计划成功了。虽然在送灵路上惹事不太礼貌,但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老太太,你要是在天上看着的话,可别怪尤琇…”单小雨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这场闹事已经过了许久,看着天se将昏,尤崇只得松口,让尤琇引道,带着人马先去安葬老太太,之后的事,就等让老太太入土为安后再慢慢谈。
人群稀稀拉拉也散了,鄞都大道马上回到了之前吵嚷热闹的状态,商贩们重新支起摊子,刚才发生的事件,也就在茶余饭后的闲言碎语中被再度提起。
单小雨见他们走远,准备和林木榕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去哪。
“算了下时间,那批人马要是真去了汴城寻我们,一时半会儿估计走不了,汴城虽然b不得鄞都繁华,但在人数上仅次于这,要是一个个查,估计要花上几年。”
单小雨听完林木榕说的话,生出一gu莫名的担忧:“怕就怕出现意外…”
“对了,那个客栈,官府传来消息了吗?”单小雨问道。
林木榕摇头,想到这,她就生气,掌心狠拍了下桌子,哼哼道:“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说,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这么快吗?”
“不知道。”单小雨懵圈摇头。
林木榕撸起袖子,生动形象演起来:“那日,我进了官府,按流程,我应该先向护卫说明来由,再等府衙主事传唤,可问题就来了,我进去时居然一个人影都没看到,连给我开门的那个护卫都不见了踪影。”
“然后我就喊:‘有没有人啊?’你猜怎样?”她眉头一皱,靠近单小雨,放低声音,怪里怪气道:“我刚喊完…谁知!那门就自己慢慢地…慢慢地打开了…一gu寒气冲到我脸上…吼!吓si人!”
她捂着两条胳膊哆嗦,表情诡异恐怖。
单小雨咽口唾沫,轻声问:“然后…你看见了什么…?”
林木榕摇晃脑袋,紧张道:“我看见,一个穿着深绿g0ng袍的男子躺在正中央的案桌上…他没有一点声音…就这么静静地,闭着眼睛…”
“si…了…?”单小雨背后生出冷汗,这房间的温度好像降到了零点,连呼x1声都变得十分恐怖。
林木榕睁大双眼,sisi盯着单小雨,把她盯出一身j皮疙瘩。
“你…你看什么…”
林木榕捂嘴,表情狰狞,颤抖道:“你…你后面…”
“后面…什么?”
“有…有…!”
“有什么?!”单小雨脖子僵y,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sisi看着自己,她怕得快哭出来了。
她机械般慢慢转头,还没等她转过去,林木榕就张牙舞爪一个飞扑到她身前!
“哇!!!”她大叫。
“啊!!!!!!”
单小雨被吓得弹起,下意识一记耳光打在林木榕脸上!
啪!
一个大嘴巴子把林木榕打得眼冒金星,东倒西歪走了几步,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膝盖一软滑跪地面,嘴角被打出几滴口水,命都没了半条。
单小雨心跳如鼓,她粗喘气,看环顾四周确认没脏东西后,才明白过来林木榕刚才是故意吓她的。
“林、木、榕!”单小雨气地又在她pgu上踢了一脚。
“呜呜呜投降投降!我投降!”
林木榕双手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惨兮兮地侧倒在路上,像一个被欺负的小媳妇似的,幽怨地看着单小雨。
刚才那是下意识的反应,单小雨自己也控制不住。她感觉手心都麻木起来,就知道刚才那劲肯定不小。
“林木榕…你没事吧…?”她蹲在林木榕旁边,伸手想看看她的伤势。
林木榕故意把脸撇向一边,眼中荡出水泽,细若蚊y道:“没事…”
脸被她的手捂着,单小雨见她偏要和自己倔,就施力拉住她的手腕,强行掰开她的手,看见那火红的巴掌印,皮下还有猩红的血丝。
单小雨皱眉,心底内疚,怪责她:“谁让你吓我,我最怕鬼了。”
“我哪知道…”林木榕不服气,脸被单小雨碰到,疼得她直x1气,身t左右乱动。
“别动,我给你擦药。”单小雨出门前特意带了瓶跌打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双指沾上药油,轻柔如羽毛般在林木榕红肿的脸颊上涂抹、r0un1e。冰冰凉凉的感觉舒服极了,原先火辣辣的半边脸在双指的r0u弄下退了火气,虽然短时间内好不完全,但总归舒服了点。
单小雨十分小心仔细,她凑得近,眼眸紧紧看着受伤的位置,呼x1出的暖意扑在林木榕脸颊上,痒痒的。林木榕能闻到她身上衣物的香味,是yan光的味道,她喜欢这个味道。
单小雨给她擦完药,又观察了下,确认没事后才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说实话,到底怎么样了?”
林木榕拍拍衣服,挥挥手轻松道:“哎呀就是那个主事他自己睡着了,我把他叫醒的时候他还白了我一眼,嘴角的口水都没擦,留了一长条恶心si了。”她做了个嫌弃的表情。
“说重点…”单小雨打断。
“我和他说了客栈的事情,他说会让人查的,让我等消息,然后…我就出来了。”
“没了?”
“没了。”
单小雨无语凝噎,这几句话的事情非要挨一个巴掌才肯解释清楚?
林木榕心有余悸,她不敢站在单小雨一臂内,生怕自己又被她下意识的反应偷袭。
“没想到你居然怕鬼…”林木榕不敢相信,“难道遇见鬼b杀人可怕?”
单小雨收拾行囊,答道:“人怕的东西多了去了,有的人怕老虎,有的人怕虫子,我怕鬼…挺正常吧…很多人都怕鬼。”
林木榕想笑,却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地直呼气。“嘶…哈,你就不怕以前杀过的人变成鬼来找你寻仇?”
收拾的动作停顿了片刻,单小雨沉了声音,解释道:“我不怕他们,十恶不赦之人,活着时就与厉鬼无异,si了还怕什么。”
“啊?那你怕的是什么鬼啊?”
单小雨转身,在林木榕好奇的视线下,慢慢开口:“我怕冤魂。”
“冤魂?”林木榕0不着脑袋。
单小雨脑海中浮现出那黝黑的宽阔g0ng殿,百千支红蜡烛环绕在四周,烛光森然,映照出梁柱上盘旋巨龙的凶眸,好像那地府恶兽在睁着红眸紧盯自己,十月的天气,冷得如同坠入千年冰窖,自己抱着一袭白裘,蜷缩在墙角,耳边传来寒风刀削般的沙沙声,不时撞击着紧锁的门窗。
今日又si人了,朝堂上顶撞nv帝,被拉出去五马分尸…连带着全家都si无葬身之地…
前日才有一个因为生病误了上朝,就被nv帝命令着悬梁自尽的人,这段时间,无辜受si之人越来越多,他们不配有坟,尸t扔在乱葬岗里就算t面。这些因为nv帝而枉si的人,日日夜夜都会出现在她身边,告诉她自己的冤屈和不甘,苍白y暗的脸上喷涌出血泪,撒满了墙壁、地板,到处都是血红se。
也许是她长久待在昏暗环境下生出的错觉……李玥仪是这么对她说的。
李玥仪又命人添上了蜡烛,可她还是选择蜷缩在那个昏暗的角落,只有待这里,她才能听见外面自然的细微声音,感受到外头的风从缝隙中打在脸上的冰冷和刺痛。
“雨眠,你就留在这,每日等我下朝,我想永远看见你在守着我。”
那张模糊y柔的脸庞在她耳边说出最残忍的话语,剥夺她的一切。
单小雨无法控制地红了眼,整个身t都在轻颤。
林木榕察觉到她的异常,担心地从后面环住她的肩,“怎么了?”
“啊…”单小雨如梦初醒,x1了下鼻子,含糊道:“没事,走吧。”
她拿起行囊,沉默着打开门,谁知被一伙儿人挡在了前面。
“哟,自己出来了?”门口站着的绿衣男子嘘声说道,单小雨抬头,看见四个持刀的护卫打扮的人围着这个绿衣男子。
林木榕一眼就认出了他,赶忙过来说道:“鄞都府衙主事大人!您来是…?”
那男人冷笑一声,脸上留着胡渣,也就三十几的年纪,皱纹不少,人也不高,很瘦弱,像蒲草一般,周围的护卫与他相b壮得像牛。
单小雨侧身躲到林木榕身后,不想x1引这人的注意。
主事把手藏在袖子里,端了个官方笑脸,说道:“林nv士是吧,之前你报的案我已经派人查过了。”
“哦…但主事今日特意来找我,不单单是为了这个吧…?”林木榕暗自移步把单小雨藏得更后面,果不其然看见主事正不爽地看着自己。
“我派人查过,你说的那地方…没有什么客栈和强盗。”
两人诧异,林木榕晃神道:“怎么可能?!就在鄞都南面的林子里,沿着小路走便是了。”
“对啊,就是洪村北面林子里对吧。”
“对啊…!”林木榕下意识回答,赶忙发觉不对,但为时已晚。
只见男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凶狠,下三白瞳孔sisi盯着单小雨,发出类似毒蛇一般的嘶哑声:“好找啊…夜雨眠。”
“呵呵呵呵,陛下为了寻你,可是付出了好大、好大的代价呢~”
只听得嗖一声!男人的护卫纷纷拔出别在腰间的宽刀,银光闪烁,瞬息之间劈碎了林木榕周边的门框,将两人宽的门口y生生变成了四人足以通过的大小。
护卫并非等闲之辈,头两名配合默契,一左一右交替向林木榕砍去!
林木榕连连后退,木板被踩得嘎吱巨响,护卫迅速突进,两柄宽刀变着花样袭来!
“弯腰!”单小雨大呵一声,林木榕会意,迅速弯腰后仰,将身t折叠成近乎九十度的形状,两个护卫的刀刃在她腹部上空划过,带出两道锐气,劈在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两道刀痕!
单小雨单脚踢起面前的长木凳,它在半空中翻了个面,被单小雨接下来的一脚踢飞向护卫处!
砰!
两护卫被极速飞来的木凳撞得后退了十来步,后撤右脚,用内劲y顶着才阻止下这木凳,两gu强劲的气流对撞,木凳瞬间爆裂开来,暂时拖住了两人。
“走!”单小雨拉上林木榕从窗口飞出。
“这里不是久战之地,那几个护卫尚可应付,但那个男人,绝对不简单!”单小雨刚看见那绿衣男人时就隐隐有gu感觉,她感受到了杀气,杀气只有江湖中高超习武之人才会拥有,也就是说,那男人的实力至少在江湖中能排上号。
两人使用轻功在墙壁与楼房之间来回穿梭,宛如飞燕展翅,路过之处引来不小的sao乱。
头两人被木板凳g扰了视线,但男人早就命令另外两个护卫守在外面,为的就是捕这螳螂!
两人很快发觉自己被追上,林木榕边跑边拉上弓箭,她们跑到一处高低错落的屋顶上,林木榕在用轻功跃到低处屋檐时,翻身转向跳下来的两个护卫,她拉紧弓弦,整个人在空中如弯弓s日般s出一记强有力的箭矢。
箭尖以雷霆之势划破气流,飞向半空中的护卫,被瞄准的那人无处闪躲,拔出宽刀,用刀面打上林木榕的箭。
铛!
箭没有按预料之中的被打到一旁,而是直接从中间断裂,那没被弹走的红羽箭尾迅速抖动,空气中放出一团红雾,笼罩在了那人脸上。
“啊!”那人哀嚎一声,重重摔到地上,他的脸像是遇水而化的r膏般迅速融化,冒出gugu白烟,恐怖的滋啦声好像在油锅倒入新鲜的蔬菜一般。
那人挣扎几下再没了动静,他整个脸骨都已经被融化成了一坨血泥,粘在地面上,像坨发臭的烂r0u。
林木榕得意一笑:“怎么样,这箭够xia0hun蚀骨吧?”
剩下的一个人短暂看了几眼自己的同伴,就继续追向两人,眼神中的凶狠更增了一分。
林木榕又继续s了几发普通的弓箭,那人轻功不赖,俱都躲了过去。
追逐着的三人来到了一处布料加工铺子的顶上,这地方高悬着许多竹棍,用来晒g染se后的布匹。
两人穿梭在五彩斑斓的布匹里,踪迹变得极其难寻。
那护卫飞步来到一根竹竿顶部,自上而下寻找两人的踪影。
可是看了许久,周围的空气都静了下来,这两人凭空消失,彻底寻不见。
“可恶!”他咬牙怒道。
“蠢货,在你正下面!”绿衣男子飞过他身边提醒,他一个筋斗迅速落地,砸出一个浅坑来。
绿衣男人ch0u出藏在袖子里的软剑,高声道:“苦胆蛇—复竹,有幸与闭血剑一较高下!”
他挥舞着软剑,恍若毒蛇甩尾一般向单小雨袭来!
苦胆蛇,江湖里出了名的y险之徒,总是在意料外ch0u出藏着的软剑取人x命,从不暴露自己的行踪,就像那草丛中的毒蛇,潜伏着咬上一口。
如今他又怎会看不到单小雨没有武器,嘴上说着一较高下,不过是想单方面地nve杀。
单小雨冷哼一声,告诉林木榕:“那个护卫交给你,城北后山竹林会合!”
“好!你小心。”林木榕应声,x1引走了护卫。
单小雨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她丝毫不惧,迅速拔出cha在地上的细木棍,目光紧缩。
“那我就好好会会你!”
复竹一把青蛇软剑足有三尺长,剑柄用暗绿se皮革包裹,剑尾还嵌着一个张开獠牙的三角蛇头骨。想将软剑运用到融会贯通的境界极其困难,加之软剑杀人多施以折磨,千刀万剐恍若凌迟一般人才能咽气,因此惹得江湖侠客更加嫌恶。
可这阻挡不了复竹成为李玥仪手下的四大高手之一。
他七拐八扭,踏着奇怪的步伐向单小雨b近。
单小雨背后生出一gu恶寒,木棍被她架在x前,紧盯着复竹。“有什么招式,尽管使出来吧。”
他y森笑到:“急什么,你不知道我复竹最ai慢慢折磨猎物吗?看着他们的皮r0u被一点点割下,奋力反抗却又无济于事的可怜样子,呵呵呵呵,真有趣~”
单小雨暗骂了声混蛋,她将木棍持在腰侧,做冲锋状,后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如猎豹般向复竹奔去!
“给过你机会了!”
她跃到半空,木棍从复竹的右上方狠狠劈下!
复竹咧嘴,眼神带着诡异和兴奋,他向自己的左侧方撤步躲闪,整个人像个不倒翁一样将重心转了一个半圆,在单小雨刚落地的一瞬,立马甩动软剑刺去。
叮!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软剑如青蛇般缠住了木棍,复竹右臂爆出青筋,猛地向后拉扯木棍。
木棍被他拉了两个手位,碍于姿势,单小雨不好发力,复竹冷声道:“你的剑很厉害,棍法还欠点火候。”
他加大了力道,只见那软剑越缠越紧,咔哧咔哧,木棍竟然y生生被他绞裂开来。缝隙蔓延一路蔓延向单小雨,若她此时不松手,碎裂开来的竹木片必然要深扎入她手里。
单小雨使出自身强大的内劲,吼口发紧,与软剑相反方向强行扭起木棍,裂纹在离她手十厘米处停止了,反倒是复竹的软剑开始颤抖,发出类似玻璃开裂的响声,复竹一听见这,脸唰一下黑了一个度,急忙ch0u出软剑。
单小雨眸光一亮,迅速向前顶出木棍,狠狠戳在复竹x窝处,打得他心停了片刻,只觉得一gu蛮气在自己五脏六腑之间横冲直撞,他赶忙撤到五米开外,捂着鼓胀的x口,厉声道:“你…!”
“噗!”一口深红se血喷在地上,复竹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这个nv人,只不过是挨了她这一下,就伤他如此深,这厮果真如传言中一样厉害!
单小雨的木棍下半部分裂出了朵花来,已然快废了。
他还不si心,擦g嘴角的血,直起身,嘲讽道:“这江湖第一就这般实力?哼,不是说杀人如眨眼功夫吗,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半吊子的小鬼,你的闭血剑法呢?拿出来给我看看啊?!”
“哦…你现在根本没有剑,哈哈哈哈哈!”
单小雨看着人癫狂的样子,面露不屑,回击道:“刚才那一口血不过是送你的见面礼,你这软剑,倒贴你的功夫,太软了…”她眼底尽是嘲讽与嫌弃,把复竹看得直窜火。
他一口牙紧咬,软剑瞬间绷直了身子,聚集丹田内气于脚下,在单小雨周围飞速奔,砍断周围挂着染布的几十根竹棍,巨大的染布从天上飞下,恍若一张捕兽大网。
“想扰我视线?”单小雨沉下心,这人的步法灵活敏捷,光凭眼睛一定看不清。她聚jg会神,耳朵颤了几下,将听觉放至最大。
复竹还在自己身边环绕,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来了。
“!”单小雨执起木棍刺向自己右后方,恰巧与复竹的软剑碰了个对面,复竹这次没有被打退,而是得意地继续突进,原来那木棍被他的软剑沿着中间的缝隙劈成了两半,两人越往对方那靠近一寸,复竹的软剑就越往单小雨脸上前进一寸。
眼看着软剑就要刺到她脸上,复竹知道单小雨已经没时间退了,他开口大笑,喊道:“si吧!!!”
就算是nv帝让我活捉你又如何,只留你一口气她也不会怪罪!哈哈哈哈,什么江湖第一,今日还不是要败在我手下!
可在即将得逞之时,那块被他打落的染布忽然扣在了两人头上。
复竹在视线被挡的前一秒,眼睁睁看见单小雨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啊?”他圆目怒睁,不等他有动作,那染布就扣在自己头上,包住了他整个身子。原先是来阻挠单小雨的,现在反倒成了他的牢笼。
单小雨不知从哪拿来一个竹棍,b木棍粗些,她生怕这人听不见似的,大声道:“世人说,打蛇要打七寸!不知人的七寸在哪,我看…应是这里吧!”
她扬起竹棍,以横扫千军之势打到被布蒙着的复竹侧脖处!
嗙!
好狠的一下。
复竹立马翻上了白眼,僵直身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全身开始ch0u搐,七窍开始冒出血花。
单小雨挑棍撩开染布,看见这人的惨样,出言讽道:“你为朝廷卖命久了,在江湖上就不知天高地厚,b你厉害的人我见得多,b你狂的倒是少见,也不知是谁给你的底气。”
男人狼狈地躺在地上,看上去已经濒si。
单小雨知道他还有气,上前拉起他的衣领,问道:“告诉我,是李玥仪雇你们来捉我的吗?还有没有同伙?”
“唔…”复竹颤抖几下,发不出一点声音。
单小雨伸出一指在他肩上连点几个x道,他恍若起si回生般,猛x1了口气,疯狂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