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牧之一拳一拳地捶打窗户,嘶哑喊着:“不要走。”“易知秋,不要走。”“小木头。”“警察同志,麻烦你,再给我一分钟。”易知秋一手扒住门缝,一手扯住那警察的胳膊,满眼通红地恳求他:“让我跟他说句话。”有意掩藏,娄牧之一直没让易知秋看到他手背的伤,他现在疯了一样拍打窗户,鲜血已经从他手背淌了下来。警察看了一眼拼命捶窗的娄牧之,又看了看哀求他的易知秋,最后垂下脑袋说:“不好意思,规定的时间到了,请回去。”“小木头,你手上有伤,别打——”“哐当”一声,易知秋的话音被铁门无情阻断。额头抵上那块冰冷的窗户,娄牧之眼睁睁看着易知秋消失,刚结痂的伤口再次皲裂,鲜血染红了一大片玻璃,他哽咽着,低哑地喊:“易知秋,我还有话没告诉你别走” 以为是永远傍晚,弥渡口人烟稀少,郝大通抗着一个很大的背包满载而归,他今天偷的是一个高档小区,一切都很顺利,把这些货变卖了,他至少能换2000元的人民币,一路上心情极好,他哼起了小曲。初秋的天色压下来,昏黄路灯下站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年。但是他身形消瘦,神色恍惚,一动不动的等在原地,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他朝郝大通看过来,茫然呆滞的双眸一动。郝大通脚步放缓,鼻腔中逸出一声极为不屑的轻哼。冤家路窄。两个大跨步,娄牧之挡住了郝大通的去路。“干什么?”“有事找你帮忙。”“你谁啊?”郝大通冷眼睨着他:“老子跟你很熟?”说罢拽好身后的背包,绕过他就要走。“站住。”娄牧之不让。“好狗不挡道,”郝大通斜着眼睛看他,开口就没好气:“起开。”“我说有事要你帮忙。”娄牧之咬紧牙齿,一字一顿地说。“管你他妈什么忙,老子不帮,”郝大通偏头,啐了一口唾沫,他看着被娄牧之堵住的路口:“别逼我动手。”没时间跟他过多废话,娄牧之一手拽过他的衣领:“7月23号,淮江的一个警察死在了明秀小区,你那天刚好到过那,在窗户外面,我看到了你爬墙,你也看到我和那个警察打斗的过程,我要你帮忙出庭作证。”警察之子杀人逃命的新闻在网上闹得凶,淮江几乎人尽皆知,郝大通也知道,其实那天以后他过得不安稳,生怕警察找到他头上,一查,再查出他入屋偷盗,他胆战心惊的过了一个星期,就听说易知秋主动投案了。“作证?”郝大通拍了拍他逮住自己衣领的手背,不屑地哈哈笑:“你做梦?”
“出庭,”娄牧之一把攥紧他的衣领,将人拽过来,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他:“说出你当时看到的一切。”近在迟尺的瞳孔倒映着无尽的黑,看得郝大通浑身不舒服。“听见没有?”娄牧之阴沉开口,像是他不答应就不罢休。郝大通被他扯得踉跄,他立马就恼了,一把攥回自己的衣领:“你他妈智障?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娄牧之眸中漆黑,冷冷地睨着他:“那你想怎么样?”“好说,”郝大通皮笑肉不笑,用脚跺了下青石板:“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再叫我一声爷爷,我就考虑一下。”娄牧之一怔。郝大通又不傻,他一出庭,势必会说起到明秀小区的真实原因,这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再说他和易知秋以前的账还没了,他曾经发誓和那个小子势不两立,当然恨不得他越惨越好。“做不到?”郝大通逼视着他的双眼,恶意嗤笑,狠狠推了一把娄牧之的肩膀:“做不到就滚,别挡你爷爷的——”“成交。”娄牧之面无表情地打断他,他后退一步,噗通一声跪下。膝盖砸向地面,厚重的闷响,砸得郝大通一愣。男儿膝下有黄金,他跪下了。“请你出庭作证。”一个响头。“请你帮帮易知秋。”一个响头。“请你实话实说。”一个响头。掷地有力的三声,砸得郝大通没回过神来。娄牧之双手垂在腿侧,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连同之前的伤口,烂了个彻底。娄牧之心气高,目空一切,从小就这样,即使他是个孤儿,即使他贫穷落魄,但他从来说过求人的话,更别说这样屈辱的事,但是面子,尊严,耻辱,这些东西跟易知秋比起来,屁都不是。他还跪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活死人的气息,抬起眼眸,看着郝大通,说:“爷——”“你他妈神经病,”郝大通被这种阵仗吓得连忙后退三步,啐了一口痰,见鬼似的撒腿就跑。“别跑!”娄牧之匆忙起身,没注意到脚下凹凸不平的青石板,狠狠崴了一下,伤到了上次那只脚。娄牧之皱眉,他使劲捶了一拳不争气的伤腿,踉跄着追过去:“郝大通!”轰隆一声闷雷乍响,乌云无序铺开,天空掉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