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金吾卫为首将领——楚翎楚将军,她身上的剑伤皆是拜他所赐。
别无他法,楚引歌不敢在一楼多作耽搁,往二楼轻步走去。
“楚将军万不可莽撞!这是娴贵妃的揽月楼,不得御令不得擅闯。若是那女贼不在其中,恐怕皇上会降罪啊!莫不让人先去通报一二?”
屋外纷至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驻。
“这一来一回,逆贼早跑了!”
“可楚将军……”
楚引歌没继续分神往下听他们的争执,她得趁这些官兵踌躇之际,尽快找到出口。
毕竟那些官差会犹豫,但那楚将军可是个说破门就破门的主,他认定的事很少会改变。
楚引歌了解他,她都能想象得到,那双剑眼星眼在发号施令时,是怎么的沁寒淡漠。
因为她称呼他一声阿兄。
楚翎是楚家的嫡长子,大夫人所生,从她五岁那年被二房赵姨娘领养至楚府,算下来,他们在屋檐下一同生活了十一年。
但所幸,他今夜交手时没认出她。
终归在他眼中,她是个手不能抬肩不能提,在楚府白吃白喝的楚小姐,或许,她这个当初被赵姨娘随手一捡的沿街乞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地形图没错,揽月楼后就是金水河,她可以顺着河道游出宫外。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寻找一扇窗,可以逃脱的窗。
二楼未燃灯,楚引歌陷在混沌的黑暗中。
她不知这里是否有高几矮坐,怕万一不慎碰到,弄出动静引来楚翎,只能小心小步往前。
室内阒静,她从雨夜中带来的潮气在泛滥。
因受了重伤,她的鼻息很是不稳,她不得不费力提气,缓步挪移,脚尖似是踢到了硬木,她用手触了触,应是一架雕花屏风。
她往屏风后头走去,屋外的雨势不减,她判着雨声方向,往窗边慢走。
一路上磕磕绊绊,茶几,矮凳,圆桌,都摸了个遍。
似又踢到了何物,她的脚尖下意识地往后缩,抬手往前小心地辨了辨,好似碰到一凸起的疙瘩。
嗯?这是何物?
饶是她活了十六年,也没碰到过如此怪异的东西。
她的柔指缓缓往上,是两片柔软的……
嗯?!
指尖摩挲轻触确认,是薄凉的嘴唇!
她的惊呼被遏在咽喉。
这……这是个人?
楚引歌忙将手后撤,掀起轻纱,一片黑暗中,可以模糊看出眼前坐着个暗色轮廓,一动不动,那硬疙瘩是……她根据自己身上没有的部分猜测,应当是喉结罢。
还是个男人?
楚引歌僵在了原地,她虽能胆大到深夜闯皇宫禁地,但绝非有熊心豹胆在半夜摸男人。
她有些恍惚,这人被摸了还能一声不吭,莫不是死了?
那人始终未动,楚引歌搓热了手掌,将指尖缓缓靠近。
他的鼻息,温热。
喷洒在她的指上,带着些拂的痒,她忙将自己的手缩回。
在这遇到活着的人比死了的还可怕。
楚引歌不知这人不动声色坐了多久,在这夜色中观察她又有多久,但至少她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要么是皇亲国戚,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揽月楼。
要么就是武功盖世的高手,进入这宫内任何之地都如无人之境。
看这黑黝黝的周遭,且看这人能如此气定神闲,她更倾向于后者,若是皇亲贵胄,恐在她推门而至之时,就已经大声叫嚷了,哪会这般淡定从容?
这人,应当不简单。
心中有了判夺,楚引歌不敢唐突,低语求助道:“少侠救我。”
她隐了几分真音,喉间有浓重的血腥,听上去有些喑哑,竟像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完全不似她平日的声音。
这样也好,日后不会被声辨出,被她不小心摸过的男子,若在光天白日下相认,也是件窘事。
静默几瞬,坐着的人却低笑了声:“好,让本少侠想想怎么救。”
他的声色清润又低醇,如玉杯敲击,清泉流石,在黑暗中滋长的夏日缱绻,就像是来赴一场听雨宴,松松散散,带着点漫不经心。
楚引歌有些恍惚,少侠果然不凡,楼下有金吾卫索命,还能坐在这云淡风轻地和她调侃。
她等了几许,雨滴顺着衣衫溅落于地,滴答滴答,像是催命符,她实在有些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