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舟怕她伤着自己,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如果楚引歌但凡能分半分心思出来,便会察觉到他们周身有一股强大的气流涌动,挡住了周遭厢房的窗棂,可楚引歌完全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未感受到。
她头也不回,抱着锦盒决绝而走。
白川舟一拂袖,窗牖四开,看客们探出脑袋,才发现那小郎君已走,皆歇了看戏的心。
薛莺和水影上前,“主上,侯夫人暗卫已撤,没再追上。”
他微微颔首,想是母亲已发现他和棠棠皆会习武一事了,待明日还不定有何责问。
又往前看到那抹石青离去的背影,眸色深邃,这本该是准备已久互诉衷肠的夜晚,却闹得不欢而散。
似是更糟,她刚刚的眼神摆明了就要跟他浊泾清渭。
薛莺顺着白川舟的眸光往外看了眼,眸波流转,宽慰道:“主上,人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回府坐下好好聊聊,夫人心善,了解了您的苦衷,保不齐两人比之前更甜如蜜呢。”
说着自个儿就笑出了声,如铃音串串,本是极悦耳的,但在清冷的水影和从骨子里就透出寒意的阁主面前,倒很是突兀,她有些窘迫地收了笑。
水影问道:“你见过哪对新婚夫妻在青楼吵架能和的?”
她原本是问得极其真诚,但因声色淡漠,而显得格外疏离。
只不过平日常戴玉兔面具在后门迎客,出声婉转悠扬,骗了不少人,薛莺也是难得听她真声,一愣,脱口而出:“这还真没有。”
白川舟的面色更冷峻了,下颌线显露了几分凛冽,板着脸斜睨了她们两眼,大步流星地出了华思楼。
抬眸见立冬的马车行远,还能听他问道:“夫人真不等等世子爷么?”
那姑娘声色冷厉:“你看看你是载他还是载我。”
结果显然,立冬都弃了他。
扬起的尘土皆往他身侧滚滚袭来,白川舟轻啧了声,这一个个养了十几年的人,因她一来,都倒戈了。
回到熙园,天色刚刚擦亮,透着灰蓝,月还未下,皎皎空中孤挂。
白川舟往婚房觑了眼,不见烛影晃动,似是里间未有波澜。
他蓦然想到了那会帮她脸上敷药,瓷白的小脸上落着鲜红的五指印,她的泪盈于眶,那般极度隐忍委屈的克制,让他当下想起,心就摇摇欲坠的疼。
她不会是在房内偷偷哭罢?
白川舟快步走至门前,轻唤:“棠棠?”
没有声响。
他往里推了推,门上了闩,像是在防着谁。
白川舟苦笑,但里面实在太安静了。
他又唤了几声,还是不见响动。
他有些难得的慌乱,见边上的窗牖留着小缝,尚未上绡,他抬手一掀,跃窗而入。
榻上一女子侧身而卧,纤腰袅袅,青丝铺落了满席,他走近后才发现,她是睡沉了。
似是回来后还沐过浴,从她体内溢着淡淡的清冽之香,很是好闻。
白川舟失笑,他以为她会被气哭,但她好像已很是坦然,说了狠绝的话,转身就洗净睡觉,丝毫不见伤感。
见她这般安眠,他又觉气凝于胸,她对他是不在乎罢,这时他又真恨不得将她吻醒,去看看她的眸色迷离,去听听她喉间时不时溢出的令人销魂的低咛。她的双手攀附在他颈后时,身子骨说不出的软,腕间的玉镯会下滑进她的宽袖里,抵着他的上臂晃啊晃,晃得他只想将她在掌间揉碎。
可当下,他听她呼吸绵长,又舍不得了。
所有的念想瞬间都偃旗息鼓,他只想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他深知自己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白川舟寻了一椅坐下,端过她的纤纤素手,手心的划痕浅了些,他仔细上了药,又如之前般,轻柔地卷起她的长裤,吹着膝盖上的伤口,敷着玉膏。
楚引歌便是在这时醒的,腿上玉膏的凉意令她颤了颤,但随即而来的是他掌间的温热,他动作很轻缓温柔,就那么心无杂念地给她涂抹着药。
可她的心却乱了。
今夜与阁主失约,她也无心再去,只能再与他另约时间,只是不知他有无动怒。楚引歌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个心大之人,凡是她觉得迈不过的坎,觉得睡上一觉总会想到应对之策。
长大一日便多了一日的智。
可眼下白川舟在给她伤口上药,她其实应该推开他的,但不知是那掌心的温热太打动人,还是他的动作或许呵护,她丝毫未动。
并未一把推开他。
但她也尚未有与他续话的打算,继续装睡,可身上的颤热却是真实的,她极力去压制从心上生出的燥。
过了许久,久到楚引歌都恍惚身边是否还有人在,明明裤腿早已放下,可她却听闻脚步声,她一直紧阖双眼,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个梦。
直到他的气息陡然从她身后靠近,他竟是在床边看了她那么久
楚引歌的呼吸一滞,莫名紧张,不知他要作甚,只觉玉颈后侧有一绵软薄唇贴上,但稍触即离,唯留片刻的湿意,丝丝滑滑,却将她滂沱难逃。
又听到他的低声自语:“第二个吻”
楚引歌的墨睫轻颤,不明白他是何意,他们之前不是吻过多次,怎么就是第二个?
她的心抖得厉害,才闻得他的脚步渐远,从房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