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国大赛上,多少人发现了最好的队友,多少人遇见了最好的对手。即使毕业后没有走上篮球之路,赛场上的光荣也永不会忘。无论是失败后流下的痛苦的泪水,还是胜利后全场爆发的潮汐般的喝彩,也许一个人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就在此刻,万众瞩目中,他稳住呼吸,投入凝聚了所有热爱和渴望的一球。
樱木两手抱在脑后,迎面是展展的风。很凉爽,风把他的思绪吹空,想那么多有什么用,事情摆在面前就只能去做吧。
他继续往前走,在转角遇见买东西的仙道。对方正在往自动售货机里投币,机器轰轰响动,滚出一瓶宝矿力。
要喝吗?
仙道作势要掏零钱,樱木摇头。
仙道便笑:不错,学会给学长省钱了。
他还是梳着很高调的刺猬头,明明人已经很高了,加上发型,更加高耸入云。樱木抬头仰望,能清晰看见仙道头顶用发胶捏尖的发梢,每一根都在太阳下闪着光。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能理解仙道对发型的审美,但梳着这么怪异的发型还这么受欢迎,可能真是仙道魅力爆棚天赋异禀,而且他很会买东西。
打球打得再激烈,他的刺猬头也一点不塌,这什么发胶,如此强力。打一场比赛头发就塌成中分的牧都羡慕得哭了哦不是。
仙道对樱木一直态度不错,樱木也投桃报李,对仙道就没有对流川那么重的攻击性。毕竟也不是谁都像流川那样社交残障,樱木甚至怀疑他高中前都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
仙道就像是一个全方面的加强版流川,长相帅气、技术出众、性格温和、心态也很好。赛场上一心求胜,换了队服就云淡风轻,这反差搞得一众对手无所适从。竞争的战意正酣,挑起战意的人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感觉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偏偏还不能对仙道呛声。能把场上场下分得这么清楚,全神奈川也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总而言之,仙道就像天空飘飘的流云一样,无论做什么都有种不萦于心的随性。洒脱嘛是很洒脱,但有时候就觉得不好托付。把海南托付给牧,大家心服口服。赤木承担湘北,大家也很安心。但把陵南寄托给仙道……总觉得那对仙道有点沉重。比起其他为篮球场上两三秒荣光而活的人,篮球只是仙道生活里趣味的一部分而已,难以想象他全情投入的样子,那就变得不仙道了。
而且很可能会变成中年人,或是长得像大猩猩。樱木腹诽。
一眨眼你也二年级了啊。
仙道笑眯眯。
这说的什么话!好像我会留级一样。
诶?
仙道睁大眼睛。
你及格了吗?
看不起谁啊,本天才才不会留级!
是哦。仙道做恍然大悟状。留级的话是不能参加比赛的吧。
咦?
这回轮到樱木惊讶了。他光知道考试4门不及格不能参加,还是第一次知道留级也不可以。
洋平在台灯下托腮的剪影忽然闪现在樱木眼中,被光照得发白的睫毛下,是淡琥珀色的眼睛。
他安静地观望,看樱木为了解题绞紧脑汁,一杯咖啡放在桌上,热雾在光下解析。洋平的面孔藏在白雾之后,模糊不清。
樱木愣愣地盯着贩售机,玻璃上映出他目瞪口呆的脸。
原来我什么都不懂。
仙道以为他想喝饮料,恶趣味地给他选了一瓶草莓牛奶。
他还等着樱木放放狠话,樱木却一反常态地沉默。
走了。
仙道挥挥手,潇洒地告别。
合宿是四人间,同校的优先安排在一起。樱木、流川、宫城和三井住同一屋,流川在樱木上铺。领到房间号后四人去收拾行李。流川一进门就选了张床卧倒,好死不死是樱木的号码。樱木在他耳边喊了半天,流川还是闭眼不醒、要不是对流川早有认识,樱木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算了,上铺就上铺,樱木爬到上面铺床。他习惯睡硬板床,所以没带垫子,行李很轻。就是在家里睡惯了榻榻米,乍到高处,怎么睡都有些不适应。
出发前樱木军团往他包里塞了很多零食,高宫还往包里夹层塞了本花花公子,挤眉弄眼地对他说合宿生活别太寂寞。樱木猛猛给他头槌,心说我喜欢的可是男人,你倒是给我几本帅哥杂志啊——完全忘了这件事他就没跟洋平以外的人说过。
晚饭后是自由活动的时间,舟车劳顿,大家基本都选择回去睡觉。流川下午刚补了眠,精力充沛,抱着篮球去找仙道1v1。他在场馆里转了一圈,不见仙道人影,又去陵南宿舍问仙道行踪,越野嘴快,说好像看仙道朝门口去了。
流川紧赶慢赶,老远就看到仙道的刺猬头被路灯照得一闪一闪。仙道一身休闲衣着,背上背着个小运动包,正在跟门卫做离宿登记。流川赶紧拦住他,篮球举到仙道眼前。
跟我比。流川说。
仙道笑眯眯:不要。
流川皱起眉:为什么?
仙道指指门外:我要出去。
流川的眉头皱得更深。
出去干嘛?
秋季合宿不就是为了训练吗?刚入住就走是什么说法?流川想道。
眼看流川拦住他的去路,仙道脸上微带无奈,却还是好脾气地解释道。
我去见交往对象。
谁啊?
他说的话流川根本没过脑子,只是听说仙道要去见人就下意识问了。
这嘛……
仙道看起来有点伤脑筋的样子,他沉吟着。
流川往他面前一站,不依不饶。
好吧好吧。
仙道举手投降。
我去见牧。
听到牧的名字,流川眼睛一亮。
我也去!
你也去?
仙道揶揄地看他一眼:你确定?
流川瞪他。
这有什么不确定?
仙道呵呵一乐:怎么,你也想跟绅一交往?
他故意换了个更亲密的称呼,来提醒流川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
流川看他满脸暧昧神色,嗤之以鼻。
干嘛喊得那么恶……
他睁大眼睛,瞳孔像猫一样收缩成立瞳。
仙道耸耸肩,心想这下总该相信了吧。
流川仍很怀疑地瞥着仙道。
你们俩在一起,不打球能干什么?
仙道简直哭笑不得。他叹口气,感叹道:流川你眼里真的只有篮球啊。
有时候也稍微往周边看看如何?
流川哼了一声。
无聊。
白痴有什么好看的。
仙道挑挑眉。
有什么已呼之欲出,但他只是但笑不语。
天上的云可不会干涉人间的运行。
牧上大学之后在外面租房住,仙道偶尔去他那里过夜。平时聚少离多,没什么交往的实感,感觉上像是跟照顾后辈的学长合租了两居室。
仙道到的时候牧正在洗澡,浴室里水声哗哗。他给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牧的存在感太强,找到一个中立的地方并不是那么容易。仙道找到上次没看完的录像带接着看下去。时间隔了许久,之前讲的什么已记不太清。不过也不需要记得太清楚。应该说,他和牧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
牧高中毕业后专门来陵南找仙道,没人觉得这有什么异常。大家都觉得他们是要交流篮球,又或者牧想招揽仙道去海南大。仙道也这么认为,很放心地跟牧走了。
牧选了僻静的地方,见四周无人才停下脚步。仙道对他心内翻涌的情绪一无所知,歪歪头等牧先开口。
结果牧第一句话就是:
请跟我交往。
仙道一开始还以为是恶作剧一类的东西,心说牧桑上了大学居然转性了。但牧神情严肃,脸上并没有笑意,于是仙道也敛了笑容,调成正经模式。
为什么呀?
因为我想要。
牧把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大概他已经预想过仙道会拒绝,所以快人快语。他这样勇往直前,其实是另一种逃避。神奈川帝王难得的退缩让仙道起了兴趣。
但……你还没告白诶。仙道说。
你会答应吗?牧问道。
如果不会,我也不用多费口舌了。
仙道觉得有点难办了。
拒绝吧,却连最重要的话都没听到。接受的话,似乎正合牧的心意。
或者正相反。
牧希望他拒绝。
于是仙道眯着眼睛笑起来。
你先说啊,说出来我再考虑。
牧的脸色越发沉。
就在仙道以为他要服软的时候,牧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