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落地,江言随之怔愣:“陛下和臣子……怎么可以私自出去相约!”
“为什么不行?”姬瑶双眸凛冽,一瞬不瞬盯着他:“朕和秦瑨早已私定终身,为什么不能一起过乞巧节?”
眼见江言被自己气的目瞪口呆,姬瑶所幸破罐破摔:“太傅猜测的都是对的,朕经常私自出宫,和秦瑨私会,秦瑨心悦朕,朕心里也有他。你想知道的一切朕都告诉你,满足了吗!”
极度的悲伤和愠怒接连捶打着姬瑶,让她控制不住的失态,心头冒出想要将一切毁灭的恐怖欲望。
江言看出她眉眼间的狂肆,有那么一瞬,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先皇。
他生平第一次对姬瑶产生了畏惧,不敢再激怒她。
“陛下……”
江言想要好言相劝,得到的却是姬瑶耐心尽失的威胁:“太傅,你若再敢阻拦朕,别怪朕翻脸无情!”
说着,姬瑶冷冷剜了江言一眼,和他擦肩而过。
一直沉默的徐德海见状,连忙紧随其后。
江言怔怔凝着姬瑶决绝的背影,这才发觉,他最疼爱的学生早就不似之前依赖他的模样了。
她长大了,翅膀硬了,该飞走了……
恍然间,江言心头泛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滋味。
她是他的学生,是这盛朝至高无上的存在。
如今秦瑨放纵她,便再也没有人能遏制的了她。
江言别无选择,仰天长叹一声,阔步追了出去:“陛下等等!老臣跟陛下一起去!”
去往宣平侯府的路上,姬瑶依旧穿着中衣,外面披了件单薄的氅衣,眼睛都哭肿了。
甫一下了马车,她一路小跑来到秦瑨的寝房。
太医院院判亲自领队,带着得力太医在此侯着,躬身对姬瑶行礼:“陛下——”
“都免礼吧。”姬瑶没心情跟他们作假,急切问道:“秦侯伤势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姬瑶龙颜震怒:“哑巴了吗?都给朕说话!”
院判吓的脖子一缩,垂首道:“陛下,中伤宣平侯的弩箭已经成功取出,但这箭身构造十分独特,取出的过程中伤口撕裂,大量出血,导致侯爷陷入昏迷,情况……情况不甚乐观……”
颤颤微微的声音,仿佛宣判着秦瑨的死刑。
姬瑶呼吸发滞,脚下突然变得轻飘飘的。
“朕库房里所有的珍奇药材,你们全都拿去用。”她深喘几下,眼眶愈来愈红:“朕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秦侯,要不然……提头来见!”
“是……”
太医院众人心生畏惧,皆敛眉垂首,不敢再言。
姬瑶噙着泪,和他们擦肩而过,失魂落魄的走进内室。
雕兰砌玉的床榻上,秦瑨阖目躺着,露出的上身缠满了白色纱布,隐约还有殷红的血渗出。
姬瑶僵着身子坐在床榻前的圆凳上,凝着他失血惨白的面庞,压抑的疼痛在一刻遽然涌上心头,就快要将她一起撕裂。
“瑨郎……”
姬瑶握住秦瑨冰凉的指尖,泪水夺眶而出:“都怪我……我不该喊你出来的,我们去别院就好了,不该在外面游荡……”
悔恨让姬瑶心神俱碎,她紧紧攥着秦瑨的手,努力想要替他温暖过来。
“你千万要撑过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权势,金钱,身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别离开我……阿兄和阿耶都不在了,你若离开我,没人再疼我了……”
她眨眨眼,泪珠一滴滴往下掉,砸在秦瑨的手上,亦砸在她的中衣上。
“你快醒醒,看看我……”
悲伤压的姬瑶就快要喘不上气,她不加掩饰,在官员面前恣肆发泄着心头的哀戚。
徐德海立在姬瑶一旁,见此情景,忍不住潸然泪下。
而江言在后面看着,亦是连连唉声叹气。
姬瑶真情流露,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着江言,他如一个不会水的人,被残忍丢进海里,汹涌的波涛一浪又一浪,拍打的他再无招架之力。
算了吧……
女大当嫁,有些事,他终是管不住的……
江言如是劝说着自己,但听姬瑶哭声阵阵,亦忍不住劝她:“宣平侯尚还活着,陛下莫要太过伤心……”
姬瑶深深抽泣,满腔心事无处诉说。
“太傅,你知道秦瑨这十几年活的有多累吗?”姬瑶温柔凝着秦瑨,阵阵心疼难休:“朕之间前总嘲讽他是山匪出身,后来朕才知道,他们全家被人陷害,二十五口人全都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他脸皮薄,连饭都不会要,若不是山匪救了他,他早就死在路上了。”
她咽了咽喉,自言自语:“我们流落在外的时候经过他的家乡,朕亲眼看到那么多座坟头,就埋在秦家破败的祖宅里。回到大明宫,朕即刻让人重新调查此案,前段时日刚有了结果,他们秦家终于可以翻案了。朕今日本想告诉他这件事,没想到……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