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氏只沉着脸不吱声,何太太继续道,“叶太太可能不爱出去应酬,外头的闲言碎语不怎么清楚,你们一回洛阳,听了消息的人家见到我都要问问庭兰,还问我怎么不带庭兰出来走动走动?”
她仔细瞧着袖上的绣纹轻叹道,“我也不好说是叶太太不肯放人,只能打个哈哈混过去,可这一次两次能成,次数多了人家该怎么议论我们两家?”
叶氏哪能让何太太一直占着口舌便宜?她冷笑一声,“庭兰年纪还小,带出去做什么?等再过一年,我这个当亲娘的自会带她出去走动,”她睨了何太太一眼,“如今我们随着我家老爷回了洛阳,该有的交际自不会落下,前阵子我们府上请客,那几家夫人太太都赞庭兰她们规矩好呢!”
“贵府请客?我竟然没听说?”何太太先是一脸惊讶,旋即责备道,“叶太太怎么不往我们府上递张帖子呢?我听我家老爷说,贵府许大人见到我见老爷,还以兄长自居呢,这既然想当亲戚,总得讲些个礼数吧?”
叶氏白皙如玉的脸顿时通红,她看了一眼屋里的三个女儿,咬牙道,“我家老爷对人一向亲切挚诚,李大人可能误会了什么,咱们两家何来的亲戚可言?”
何太太一抚掌,“我也是这么和我家老爷说的,许大人又不是任事不通的小孩子,再攀交情也攀不到咱们府上,人家可有个当侍郎的大舅兄呢!所以我当时就说了,若是再遇到许大人,能躲就躲着走,真躲不开了,就让他当面把话和许大人说清楚,省得叫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误会了,还以为我们李家有一门姓许的远房亲戚呢!”
这是当着她和女儿们的面,骂自家老爷攀附,叶氏已经完全没有了和何太太再聊下去的心情了,她看向李庭兰,“你二婶要接你过去,你可愿意?”
不待李庭兰回答,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老太太那天还说,要让你陪她去白马寺听经呢,还说要帮你在白马寺点一盏长明灯,给你求个平安康健。”
“老太太听经,自有两位许姑娘陪着,少了庭兰又有什么,”何太太早就没有先前的和气可亲,语气越发的不客气,“我听说叶太太才刚从枫谷寺回来,并没有带着庭兰同去,还有,贵府的长明灯不是一直都点在那里么?”
旋即她又一脸欣慰的看着李庭兰,仿佛很为李庭兰在许家的待遇高兴,“江老太太对我们庭兰是真的好,在枫谷寺点了灯不算,还要在白马寺里点,这白马寺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点长明灯的,照现下这情势,只怕没个五百两香油钱是办不成的。赶明个儿我让人去寺里和主持大师说一声,再交五百两给庭兰多续一年!”
叶氏被何太太的夹枪带棒的话气的肝疼,她没看错这个何氏,面上装的再像个世家主母,内里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粗鄙妇人!她索性不和何太太做口舌上的争执,只静静的看着李庭兰,“庭兰怎么说?”
李庭兰站起身,“母亲教导女儿,百善孝为先,女儿怎么能做那等至亲长辈就在咫尺,却连个安都不去请无情无礼之人呢?何况祖父年事已高,女儿再像如今这样在家中安然高卧,真是的无颜为人了。”
叶氏没想到一向讷于言辞的女儿突然能言善道了起来,她看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李庭兰谋划好的,而且何氏的威胁已经明晃晃的摆了出来,不由连连冷笑道,“我含辛茹苦养了你十几年,竟然耽误你尽孝道了?罢罢罢,你既想去,便随着你二婶去吧,我再不做这样的恶人了。”
何太太怎么由着叶氏往李庭兰头上泼脏水,何况她还十分不耻叶氏为人,“瞧叶太太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愿意庭兰到亲祖父跟前尽孝呢,还说什么‘含辛茹苦’,唉,想来叶太太这些年着实日子是过的艰难了些。”
她十分同情的在叶氏头上身上看了一眼,“不然我们李家也不会把我们庭兰吃的用得都备的足足的,甚至怕庭兰年纪小受不得咱们北边的寒气,还特意知会了吏部,让许大人去江南一带为官呢。”
看着脸色越来越青的叶氏,何太太犹不足意,“也是,就算是指了个富县给你们,也不用操心庭兰的吃喝,但从七品的那点子俸禄想养家确实难了些,难为叶太太为许家一家子‘含辛茹苦’了。”
叶氏已经坐不住了,她觉得何太太今天过来不是为了接李庭兰的,而是踩她的脸的,她一直以为许以尚头一任就被派到了金陵下头的富县,是自己哥哥使的力,没想到靠得却是她极厌恶的李家!
不管李庭兰因为什么提出要回李家,何太太都不会放过让李庭兰看清楚许家人的机会。她也是养了女儿的人,女儿自来和娘亲,她能体谅李庭兰为着生母疏远了本家,但却不能原谅叶氏扣着李庭兰不许她亲近自己的祖父。
长眼睛的人都知道李氏女和许家女的差别,她不信出身叶家的叶氏不懂到底什么才是真正对女儿好。便是当年为了再嫁的事和李家生出了龃龉,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儿日渐成人,便是为了女儿的将来,叶氏也得把这些过往放下,让女儿回到本家去。李家当年没有拦着她带走李庭兰,现在也不会阻拦她们母女相见。
心里生气,何太太便要将叶氏最后一点脸面都扯下来,“怎么?叶太太不知道这件事?我以为许大人会和你说呢!我家老爷也是听府里的崔先生说的,好像许大人为着这个,还往我们府上送了帖子求见老太爷,想当面致谢呢。”
这会儿不止是叶氏尴尬了,坐在一旁的许福娘都恨得拿眼睛使劲瞪李庭兰,许福娘觉得父亲仕途顺遂,那是因为父亲自身的才华和能力,祖母和她说过,若不是父亲下场时得了痢疾差点儿没写完卷子,必不会只中个副榜的。
可在何太太嘴里,父亲却是一个连妻子前夫家都努力巴结的小人,许福娘腾的一下站起身,“你胡说八道,我爹才不会那样呢!你胡说!”
她死命盯着李庭兰,“李庭兰你说,我爹爹是不是那样的人?他对你那么好……”
做鬼的时候李庭兰是翻过全书的,许以尚是个什么样的人作者已经写的很清楚了,评论区的读者们直接说他是个凤凰男软饭王。无怪叶绍从来不承认许以尚是他的门生,当年许以尚一个同进士,哪里进得了翰林掌院府的大门,他是厚着脸皮跟着当时的传胪进去的。
许以尚读书行不行另说,却是个极善于捕捉机会的人,在叶府偶遇守寡在家的叶敏之后,他立马看到了一条阳关大道。并且紧紧的抓住了她。
李庭兰尴尬的看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许福娘,“福娘,你这样太失礼了……”
失礼?别人在侮辱她的父亲,李庭兰的恩人,她竟然站在何氏那边说她失礼?许福娘勃然大怒,边哭边骂边冲向李庭兰,“你也不是个好东西,吃我们的用我们的,还带着外人往诬蔑我爹!你这个贱人!”
“啊~”
国庆快乐
三十一、
李庭兰很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她虽然看上去天真娇憨,内里却是个暴躁的性子,就是许茵娘也是挨过她巴掌的,所以在许福娘站起身的那一刻,她就同时站了起来。
可她没想到许福娘会当着何氏的面对她动手,一时间愣在那里。
原本一直在旁边看着津津有味的李庭萱却像只小豹子一样冲了过去,一把就将许福娘推倒在地,“你敢打我姐姐!”
何氏反应比叶氏快的多,一把拉住两手叉腰的女儿,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庭萱你没事吧?可伤着哪儿了?”
跌倒在地的许福娘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哇的放声大哭,“娘,娘~”
听到女儿的哭喊,叶氏才回过神来,“福娘,”她顾不得形象便扑了过去将女儿从地上抱起,“你怎么样了?”
“何太太,你们也太过分了,”叶氏看着满脸是泪的许福娘,心疼的落下泪来,“要是福娘有什么事,我……”
何太太已经将李庭萱拉到一旁,她冷冷地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俩,论打还是论骂她可都是不怕的,“你那个跋扈的闺女真有什么事,叶太太准备告到大理寺还是刑部?成啊,咱们刚好可以好好说道说道,一个十二岁的丫头到底是仗着谁的势,敢指着长姐大骂,还敢对长姐动手?!”
她看着缩到一旁的珊瑚冷笑一声,“去把秦妈妈给我叫过来,就说是她正经主子喊她!”
叶氏没想到李庭萱打了自己女儿,何氏还敢在她面前逞威风,“何氏,你别以为我怕了你,你个没教养的……”
“我没教养,你有,你真是好教养,”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何太太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冲随她来的婆子道,“钱妈妈,你往叶侍郎府去一趟,请王夫人过来,就说我和她有话要讲!”她真寻思怎么理直气壮的将侄女儿接走呢,叶氏就将梯子递过来了,她要是不顺着爬上去,才是个傻子呢!
“还有,出门的时候和咱们的人说一声,叫人去衙门请了咱们老爷过来!就说他侄女在许家叫人欺负的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他要是个男人,就立马给我跑过来!”
何太太噼里啪啦一连串命令发出去,叶氏也冷静了下来,她知道今天的是事不能善了的,她甚至猜到,李家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天。既然拦不住何太太大闹,她也不和她废话,拉了女儿从地上起来,拿绢子帮她擦了眼泪,“可有哪里伤着了?”
许福娘已经懵了,她看着气势汹汹的何太太,再看看一脸关切的叶氏,又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漠然的李庭兰,哇的又放声大哭。
何太太根本不在乎叶氏说什么,她安抚住李庭萱,走到李庭兰面前,“庭兰没吓着吧?”
李庭兰还真的被吓了一跳,她清楚许福娘从内心里就没有把她这个长姐放在眼里过,但也没料到许福娘会悍然动手,她可是叶氏按着大家闺秀的标准精心教养的。
不过目前的局面是李庭兰乐见的,许福娘这么一闹,她跟着何太太回李家的事就顺理成章了,“侄女没事,真是真亏了庭萱,”她弯腰端详着李庭萱,“庭萱可曾伤着?”
揽着许福娘的叶氏已经被李庭兰的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她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李庭兰,“被人欺负的是你妹妹,你是瞎的吗?”
李庭兰厌恶地看着在叶氏怀里不停抽泣的许福娘,“我没瞎,所以清楚的看见了福娘冲过来要打我,而庭萱小小年纪却冲过来护着我,母亲没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