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啧了一声,“你是真不知,还是在这里装糊涂?”
张斐一脸茫然道:“我是真不知道。”
司马光道:“你就没有想过那人为何要告密状,十有八九是想要挑拨是非么,责任定是在程昉,但官家和王介甫不见得愿意见到程昉受罚,到时会令检察院陷入两难境地。”
张斐沉吟少许道:“如果程颐没有犯上作乱,此案应该交由御史台审查更为合适,毕竟其中主要涉及到的是官员的职权问题。”
司马光一愣,“所以你也不打算干预?”
张斐道:“视情况而定,检察院也不是说什么事都得管,若双方都没有明确的违法行为,又存在职权上的冲突,检察院会移交给御史台或者大理寺。”
“这倒是可行。”
司马光点点头,突然又狐疑地看着张斐,“你不会又是以退为进吧?”
张斐直摇头,“当然不是,我之前就说过,我原则从来没有变过,就是谨守公检法的规则,如果不涉及到违法,那当然交给御史台更为合适。”
正当这时,门口又传来牛北庆那粗犷的嗓门,“王相公来了。”
司马光突然想到什么,“你也没有跟他说?”
张斐摇摇头。
司马光倒是平衡不少,道:“我先告辞了。”
当即就气冲冲地往外面走去,正好王安石入得院来,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怒哼一声,一语不发,交错而过。
这对冤家,唉!
张斐不禁翻了个白眼。
王安石入得院内,不等张斐行礼,便是问道:“看来你们也没有将此事告知司马君实。”
张斐赶紧点点头。
“你们不告诉他是对的,但应该事先告诉我。”
“???”
张斐完全懵了。
王安石道:“治理黄河,乃是国家头等大事,你告诉他,他肯定又将责任推到我头上,但又给不出建议,我与他不同,你们怎能对我隐瞒。”
许遵赶紧又拿出那番解释,这可是密状,谁知道是真是假,得查过才知道啊!
王安石道:“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但此非程昉之过,亦非程颐之过,而是有人欲借此事,挑拨是非。”
许遵道:“介甫所料,与君实相差无几。”
“可不一样。”
王安石道:“你等着看好了,他们明知这是圈套,却还是会往里面钻,到时又会弹劾程昉,最终还将责任又推给我。
他们这些人是最为可恶,治理河道,他们说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可若有水患,他们又会说是圣上施政不仁导致天罚,话全都让他们说了。”
张斐问道:“不知王学士打算如何应对?”
王安石道:“我是绝不相信程颐会犯上作乱,若真有包庇逃卒,那定也是情有可原,但是,若有人想借此攻击程昉,那我也绝不答应。”
言下之意,这人我是保定了。
张斐点点头,道:“如果程昉是一心治水,纵有操之过急,为得也是国家利益,司法上是不能判断其过错,这是属于行政方面的问题,我方才给司马学士的建议,如果此案没有明显的违法行为,就还是交给御史台处理。”
王安石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可说着,他突然看向张斐,“你小子不会又是以退为进吧?”
“噗!咳咳咳!”
许遵当即被呛得咳嗽连连。
王安石狐疑地瞧了眼许遵,又道:“适才司马君实也问过这个问题?”
张斐尴尬地挠挠头,苦笑道:“王学士,我是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么看我,但我真的是问心无愧。
我会完全秉承检察院的制度,如果此案没有明确的违法行为,我当然是不会提起诉讼,因为这等于是在破坏政法分离的原则。
根据我朝律法,在遇到水患,是可以动用百姓去修建河道,多少是在于政令,而非是有具体法律规定。
如果这种事,检察院也要干预的话,那将来官员还敢轻易执行政务吗?”
王安石见张斐也不像似在开玩笑,问道:“那依目前的情况,你认为检察院可以不予介入?”
张斐道:“根据目前我们所知,主要是看两点,其一,就是程颐放水兵入城,是否合规;其次,就是在于水兵为何逃亡城里,如果程昉没有做得太过分,或者说滥用私刑,那检察院不便介入。”
王安石点点头,又道:“你还能记得政法分离的原则,我很是欣慰啊!这是对的,而且在此事上面,你若能够谨守此原则,反而能够让不少官员对公检法放下芥蒂,是利大于弊。”
张斐很是郁闷道:“其实我一直都遵守原则,只是王学士和司马学士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是他不相信你。”
“!”
王安石确定这一点后,便离开了。
可见他也有些忌惮公检法,目前来看,皇庭之上,那是权力的真空地带,公检法的制度,使得他们也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如何去干预。
而此事关系重大,他们都想控制在自己手里。
“看来在他们眼里,你已经是个惯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