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下来,司马光不禁都抚须沉吟起来。
王安石的见解,他一直都比较认同,只是对于王安石的解决之法,他就是嗤之以鼻。
赵顼偷偷瞄了他们一眼,又向王安石问道:“那依卿之意,朝廷该如何管理那些厢兵?”
王安石道:“厢兵虽然归三衙管理,但他们的战斗力,大家心里都清楚,真正与敌人交战,还是得依靠禁军。
可是,他们平时不干活时,还得去操练,只有努力操练,才能够拿更多的俸钱,这么一来说,真正需要干活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变得疲惫不堪。
此外,关于那场听证会,也足以证明,厢兵有很多熟知工程水利的人才,只不过由于厢兵制度,导致他们的才能白白浪费。
基于这一切,臣以为让部分厢兵营脱离三衙,然后以才能归于各部。比如说,建桥、修路归工部,而水运、陆运归漕司,等等,如此规划,朝廷的下达政令,也将更加明确。
若要修桥,直接下令工部,而不需要先下令枢密院,枢密院再下令三衙,三衙再根据命令,调用厢兵,如此繁琐的规矩,使得朝廷也无法统筹计划,更加不能够很好的配合之前所完善预算制度。
以往有什么大工程,漕运的士兵也得跑去河道服役,既然有这权力,执行者自然就会用人海战术。如果拆分开来的话,假如修建河道,制置河防水利司就必须根据具体人力去计划工期,不会返回给朝廷错误的信息,而朝廷也能够做出更加精准的计划。”
这一番话下来,富弼、文彦博他们都感到惊诧。
这可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如此规划倒是没有问题,关键是让厢兵脱离三衙,从军部变成行政部门。
这。
文彦博略显忧虑道:“虽然厢兵战斗力孱弱,但关键时刻,他们还是要履行士兵的职责,若是让他们脱离三衙,这会不会影响我军边防。”
要是以前,赵顼肯定也会有这般担忧,但是他现在越发认定自己最初布局警署是非常正确的。
王安石道:“打仗靠得是精锐之师,乌合之众上得战场,只会拖后腿,还不如让他们去修建坚固堡垒。
再者说,我也不是要求全部厢兵都脱离三衙,只是让部分厢兵脱离三衙,关于边防,暂时还是不会去动的。
但边防亦可效仿,组建一个个后勤兵团,这术有专攻,必然也会事半功倍,将军们指挥起来,也能够得心应手。”
“卿所言甚是有理啊。”
赵顼点点头,立刻拍板道:“此事就交由制置二府条例司和枢密院负责。”
司马光一眼就瞧出,这君臣二人又在打配合,王安石将此案归咎于厢兵制度,以求让厢兵脱离三衙,这无疑就是在给自己的水利工程吸纳人力。
而赵顼则是借这制度漏洞,来转移大家对于皇城司的埋怨。
说是狼狈为奸,亦不为过。
“陛下,虽然王学士所言有利,但如此重大的事,应考虑周全,不应妄下决断。而且,此案的关键,并非是因厢兵制度而起,而是因为皇城司不受司法约束,可任意妄为,仅凭改变厢兵制度,这是难以平息民怨啊!”
赵顼阴沉下脸来,不爽地看了眼司马光,“皇城司是有问题,可是那两个厢兵就真的清白无辜吗?他们说朝廷任用宦官,这摆明就是在指桑骂槐,你当朕不知道吗?朕只是不想说罢了。”
语气充满着愤怒,仿佛在暗示大臣们,不要得寸进尺。
司马光却丝毫不惧,据理以争道:“就算真如陛下所言,他们是在指桑骂槐,难道陛下不应该先看他们骂得是否对吗?正所谓,兼听者明,偏听则暗,有则改之,无则勉之,此才是明君之典范也。”
到底这是枢要会议,只有宰相与会,司马光也不需要顾及那么多。
该喷还是得喷!
“你!”
赵顼强忍着怒意,“那你认为他们骂得对吗?”
司马光马上回答道:“若是不对,陛下为何又要支持王学士,改革厢兵制度?”
“!”
赵顼差点没有吐血,当即破功,又是委屈道:“可朕也改了啊!”
司马光道:“但陛下只是愿意改变厢兵制度,而不愿意针对皇城司进行改革,厢兵的改革,就能保证世上无人抱怨吗?此类案件还是会频频发生,并且若不严惩涉案人员,皇城司更会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赵顼说不过司马光,怒哼道:“谁说朕姑息了,不过此属皇城司内部事务,朕会派人调查,然后再给予惩罚,皇城司的事务就不容司马学士操心。”
司马光道:“臣操心的是那无辜百姓,是江山社稷,可不是皇城司。”
什么?
你不操心皇城司,那就是不操心朕?
真是岂有此理!
砰!
赵顼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正准备发飙时,富弼突然站出来,“陛下息怒。”
赵顼瞧了眼富弼,神情稍微缓和了几分,问道:“富公对此有何看法?”
富弼道:“臣以为张检控在结案陈词说得甚是有理,皇城司在此案中,其无能已经是暴露无遗,他们无法维护好陛下,维护好皇城层,维护好江山社稷。
坊间的民怨,就足以说明,他们不是在维护陛下,而是在给陛下制造麻烦。
是否惩罚刘公事他们,其实只在其次,甚至于微不足道,难道惩罚刘公事,就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吗?
治国也并非讲究这快意恩仇。”
赵顼神色缓和不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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