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1/2)

向一个处于青春期并疯狂迷恋他且时刻精虫上脑的男学生展示同情心绝对是李新宇活到现在为止最大的失误。我转着手里的笔这样想着。

他的态度我多余过问,手攀到我背上那一瞬间的情不自禁被我确认到就够了,那是他为人师表永远无法越过的底线,他本人要是有他的鸡巴一半诚实都不是我认识的李新宇。我也承认我就是喜欢看他被逼到绝境的样子,各种意义上。

李老师十分善于给自己的妥协找理由,我了解这种人,他们只有在被强迫的时候才会感到安心,我常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感到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他之后有没有再找帽子男他们我不得而知,毕竟他只有周一到周五晚上跟我在一起。啊,把我送回家之后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新宇只回避我,对其他人来者不拒,这当然让我觉得很不公平,但我也尝试着从他的角度去考虑问题——跟学生谈恋爱尚且让他无地自容,跟学生成为炮友岂不是能要了他的命?

那我究竟想不想跟他上床呢?我肯定是想,但他不愿意,所以我在忍。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一种美好品德。

烂尾楼我也没有再光顾了,我现在无比理解越哥,暗恋的感觉是酸酸胀胀的,相比之下一切形式主义的滥交都变得索然无味,不知道李老师是否和我持相同看法。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平静到连我这个阴暗逼都快要变得开朗起来了,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原来生活也可以是甜的。我的成绩有所提升,虽然照一本线还是有差距,但和之前已经不能同日而语,这都是拜他所赐。我的联考作文被印出来在班级里发放,连班主任都难得夸了我一句,我转过头,对上李老师鼓励的目光,那一刻我真想冲上去将他紧紧抱住。

李老师逐渐习惯我亲吻他,这类似于一种傍晚时的搭车礼仪。他由原本的僵硬到半推半就,再后来由着我去,只是结束后他眉间总是不自觉地高低起伏,不知道是在责怪自己,还是在苦恼我这道题能否有另一种解法。

他这种小心翼翼的忧愁偶尔会激起我的不忍,不过更多时候我也没有其他的选项,只能享受这片刻的心安理得。谁知道这种假象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呢?运气好到我高考,运气不好可能明天就会被打破,人生本来就没有定数。但也无所谓,李新宇能对着我勃起比什么都重要,等到我成年了、毕业了,或许他会给我一个机会。

时间继续快进到高三。

学校的课程逐渐密集起来,李老师也开始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教课的事,我听他说他在争取转正的名额。其实名额去年就该给了,但没争过另一位被内定的老师。

我们学校是私立,这几年正式编的数目一直不宽松,转正流程倒是日益复杂。这里面有没有其他的猫腻我不知道,不过李新宇老师年轻有朝气,还是积极应对着那些琐碎繁杂的事物。他时不时会帮年级组其他年长的老师代课,我了解他的性子,他不是为了钱,但我也没什么能做的,只希望这些能够在他转正评估的时候成为他的加分项,如果需要学生评价,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夸他两千字。

然而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生活总是会在你打瞌睡的时候吓你一大跳。我认为我不是个善于总结的人,主要一心血来潮总结就准没好事儿,这似乎是某种神秘的定律。

不过想躲的最终也没躲过去,事情的开端,是某班一名学生家长找到了学校,称自己家孩子得了艾滋。

那孩子是个男生,事态一下子热闹起来,家长拿着中心医院的化验单,死活要见传染给她儿子的罪魁祸首,中午教导主任室门口围了一群人。

我吃完饭从那边经过,也好信儿地跟着望了一眼,生面孔,看上去有些怯懦,站在那里低着头,与他唾沫横飞的妈形成强烈反差。这就是了,原生家庭的悲剧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沉没,我不能确定他一定是圈子里的人,不过烂尾楼的大门永远会无差别地向所有狂欢爱好者敞开。

在校长和教导主任以及他家长的重重威逼下,那男生很快就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我没记住,不是很重要,在此把他称作a哥。a哥被叫过来的时候十分恼怒,抵死不承认,后来他们提到“你也很可能被传染了艾滋”,a哥才终于绷不住,在他班主任的陪同下去医院做了检查。

本来以为事情到此就结束了,没想到a哥的检测结果是阴性。

这下他妈彻底懵逼了,学校也炸了,一个崭新的思路被提出。校方找来了a哥的家长,又是一顿威逼利诱,平日里嚣张的a哥气焰全无,又供出来两个人,分别为小b和小c,此二人走了一遍同样的流程,小b躲过一劫,小c绝望中招。

小c惊慌失措地咬出了小凯。

小凯的名字我是记得的,他跟我同年级,不过我自从不再去烂尾楼之后就很少再见过他了,据说他好像在为出国留学做准备,待在学校的时间不多,基本都在外面找老师补英语。教导主任把他叫过来,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似乎认出了我,看了我一眼。

我没说话,他也没跟我打招呼,走进办公室接受审判去了,后续也是做了检查,被叫了家长到学校来。

问题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小凯的父亲我怎么看怎么眼熟,花了一下午终于想起来——是那个给我做检查的大夫!

正常情况下,医疗人员是不应该透露患者信息的,但显然问题出在自己孩子身上的时候,任何家长都无法淡然处之,更何况这件事情已经形成了规模,严重程度可见一斑,是断然不会草草结束的了。

几位家长疯狂复盘,都坚定地认为自己家孩子是被带坏的,滥交行为从上星期一直追溯到半年前。小凯父亲突然一拍大腿,笃定地说,前年秋天有一天晚上,来了一名咱们学校的老师,带着个学生来做检查,虽然那个学生最后测出来是阴性,但他们肯定跟这件事有关系!

前年的事有点久远,校方本来不打算追查的,但小凯父亲很执着,硬是回去翻了一遍当年的病例,于是就把我给翻了出来。

上面那些他们的心路历程我是不知道的,因此当我被叫到教导主任室的时候处于一个全然懵逼的状态。我能再去咬谁呢?越哥他们已经毕业,跟我同年的我一来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二来我认为没有必要再去翻旧账了,查出来能怎么样?这件事一传出去,他们听到风声自己会去查的,大张旗鼓地把所有人的家长都叫过来,也只会徒增破碎的家庭。

当然,无论这件事情怎么进展,我的家庭都注定要再破碎一次了,班主任看到这其中有我,表情在短时间内由惊讶迅速转变为不齿,看来纵使我努力经营了这么久浪子回头的形象,在他眼里也依旧还是当年那个声名狼藉的混蛋。

李开明依旧没有来,那群家长的发泄口就只能是我了,小凯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紧接着他父亲就咄咄逼人地问,那时候跟你一起来医院的那个老师是谁?

我说什么老师啊?你记错了吧。

他说不可能,学生和老师搞那档子事儿,我印象特别深。

哪档子事儿啊?不过是陪我做个检查,这种事也是能乱说的吗?我质问他。

我不惧他,但他不能污蔑李新宇。

行了,都别吵了,家长先把自己孩子领回去,校方研究一下看怎么处理。校长说。

那几家就带着孩子走了,我因为家里没人来,只能继续在教导主任室罚站,小凯父亲也没走,义正言辞地对校长说,学校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件事,老师怎么能参与进去呢?简直败坏师德、败坏人伦纲常!这样家长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们?

校长和教导主任连连保证。

然后他又转过来指责我,说你还小,不懂事,难道老师也不懂事吗?你为什么要包庇他!

我说叔叔,我分得清好坏,你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得了,我看你这医德也不怎么样,以后谁看病还敢找你,转头指不定被造谣成什么样呢?

他又开始骂我死同性恋,有爹生没妈养云云。我说你儿子有爹生有妈养,不还是被男人插了吗?

他的脸马上就拉了下来。

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同学,小凯也嫌丢人,拽着他爸的袖子说先走吧,又看了我一眼,低头出去了。

我靠在墙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件事就到我为止吧。我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东窗事发,我愿意接受任何结果,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扯上无辜的李新宇。

没想到他们刚走出去两步,小凯父亲就叫了起来,说就是你!

我大惊失色地冲出去,李老师捧着一沓卷子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我们。

整件事情终于还是被传播成了我最不想听到的版本,校长亲自给李开明打电话把他叫到了学校,在此期间我的罚站地点变更为校长室门口的走廊。不停有学生路过我、偷拍我,明目张胆,也不知道把相机声音关了,咔嚓咔嚓,贱得要命。

李开明从教导主任室里铁青着脸出来时,我的目光还没有来得及迎上去,整个人就被一耳光掀飞。这个男人唯有在对我实施暴力掌控的时候才有如此敏捷的身手,我被他扇得发蒙,后脑勺磕在楼梯拐角的扶手上,他又拎起我的领子把我往楼下拖。

屋里的几名当事人听到动静忙走出来,嚷嚷着,叫喊着,我听不清。我的耳膜里都是嗡嗡声,眼前模糊一片,只从李新宇的脸上捕捉到了一缕关切的眼神,他似乎想追过来,但被校长厉声叫了回去。

回家之后我被李开明打得满头血。

李开明是懂得如何直击别人要害的,我的躲避完全是出于一种保命的本能,或许年轻的优势之一就是扛揍。

其实我不懂他为什么对这件事的反应如此之大,他又不会通过跟我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而被传染性病。又可能他根本不在乎理由,只是想在我身上发泄他无聊的性欲。是的,我认为暴力也是性欲的一种表现形式,跟吃饭一样与生活密不可分。有些人总要在二者间寻找到一些微妙的平衡。

当我痛苦地蜷缩在李开明脚底下时,他的鸡巴硬得发胀,把裤子顶起来,眼睛红得像失去理智的野兽。不过这头野兽对现代工具的使用了如指掌,他那只平时用来修车的扳手,在我连续的翻滚躲避动作中,毫不留情地在地板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

第二天早上我迫不及待地赶去了学校,想要看看李新宇的情况,却从别的科任老师那里听到了他被停职的消息。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如坐针毡地挨到第一节课课间,就在同学和老师鄙夷的目光中怒不可遏地冲进校长室,说,你们不要听张哲凯他爸乱放屁,李老师和我根本就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他是为了保护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才这么做的。

校长看了我一眼,说这件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知道它对咱们学校造成了多恶劣的影响么?李新宇老师既然早就发现了这些事,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学校和你的家长?竟然还帮你把事情瞒下来!有错误就要接受批评,如果学生每次做错事都不用付出代价,那他以后走入社会也将是害群之马!更何况学校要是早知道、早干预,事态根本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地步,你还想说他不需要负这个责任吗?

我说那你们要让他一个科任老师做到什么份上?我都承认了是我的问题,是我说他如果说出去我就跳楼自杀,他还能怎么样?难道真的逼我去跳楼吗?李老师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但凡不瞎都能看出来,他熬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要转正了,你们说处分就处分,说停职就停职?

校长说,你们这些学生,小小年纪不学好,动不动就把自杀挂嘴边,还有理了?另外,关于李新宇老师转正的事情,校方觉得有必要重新开会谨慎讨论一下。赶紧回去上课,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学校也不指望你出成绩,安分守己一点还是能做到的吧?

凭什么?我怒道,难道这种欲加之罪就能随便抵消掉他所有的努力吗?要内定关系户就直说,别冠冕堂皇地找借口,让真正认真教书的人寒心!

李非!校长喝道,你别太过分,昨天回家你爸没好好教育你么?你以为学校招老师不用综合考量么?我告诉你,学校重新对李新宇老师做了背调,发现他在上一所工作的学校里就跟男学生搞过不正当关系!还教唆学生自杀!这样品行的人怎么能当老师?

不可能!我朝他吼,李老师不是这样的人!

校长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些怜悯,说,你还小,很多事情你没有判断能力。退一万步讲,就算李新宇老师这些事不全都是真的,学校也不能让几千名学生来担这个风险。更何况你的事他根本脱不了干系,有学生跟我举报说你和他在走廊都亲上了!是不是你单方面主动的我不管,但你说说你能替他保证什么?无风不起浪,明白么?

没有啊。我惊诧道,什么时候的事?

校长从手机里调了张照片出来,我两眼一黑,他妈的果然是那天在楼道里的事情——我们被偷拍了。

虽然我那时并没有真的在学校里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但照片里的角度透露出的信息表示,这并不重要。

我顿时就理解了李老师当时的恐惧,以及自脚下升起的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此刻我是真的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耳光了。我只有惨笑,我跟校长说这是捏造的,我们只是在说话。

校长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我知道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有悔过心的,为了学校的声誉着想,没给你记大过已经不错了,你停课回家好好反思去吧,你们这种学生就算被退学也是自找的。

我没心思再跟他废话,浑浑噩噩地从学校出来,往李新宇家走去。

李老师的家是他在这边租的房子,幸好之前去过一次,在定位上没费什么功夫,可我站在门口敲了半天门都没反应。

在我差点就要以为他不在家的时候,门内终于传出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以及一句微弱的“谁啊”。

我又敲了两下门,我说是我,老师,快开门。

脚步声在门前止住,李老师似乎是通过猫眼确认了我的身份,问,李非,你不在学校上课,来我家干什么……你的头怎么了?你爸爸打你了吗?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倦,不知道是不是隔着门的缘故。我猜他肯定又躲在家喝闷酒了。

我摸了一把额角的伤口,把凝固的血块用手指碾成粉末,笑笑说,我没事,老师,他们说你被停职了,我有点担心,你怎么样?

李老师沉默了一下,说,我没事,你回去吧,回去把破的地方好好消消毒上点药,别感染了。用不用去打个破伤风?严重的话去医院拍个片子检查一下。

虽然语气里还是熟悉的关心,但他没有开门。

我也知道我没脸见他。

我把手掌贴在门上,用鼻尖抵着手背,仿佛这样就能够触碰到他。我说老师,你把门打开好不好?让我看你一眼。

李老师说,我说了我没事,你好好回学校去上课,不要再这样了。

再哪样?再哪样?我很想质问他,你知道现在学校里有多少针对你的流言么?校长说你在以前任教的学校跟男学生搞不正当关系,还教唆学生自杀,他们要取消你的转正名额,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澄清的吗?

但我说不出口。

我相信他,可我的相信有什么用呢?

李非,他想了想,问,学校准备怎么处分你?

停课,我说,本来校长说不给我记大过,但我们刚吵了一架,不知道他会不会反悔,反正应该不能被退学……不是,都什么节骨眼了你还在乎我这些小事?

这不是小事,李老师说,不记到档案里影响就不大,但你要从这件事上得到教训,你未来的人生还很长,别自毁在这些事情上。

我反问他,那你为什么要自毁?

他沉默。

我又问,老师,教唆学生自杀是怎么回事?

李老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我有些失控地提高声音道,你说啊,到底怎么回事?我相信你不会,你告诉我,我去找他们理论,我去跟他们解释,你为什么不说?你要就这样离开学校吗?连你也要放弃我了吗?

不是我放弃你,他的语气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他说,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科任老师,能力有限,而且在这件事上我的处理方式从一开始就错了,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确实要负很大责任,我很抱歉,对不起。

我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为什么有的老师永远趾高气昂、咄咄逼人,有的老师却永远在道歉呢?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被喊打诟病的恶鬼,怎么会长着一副人尽可欺的面孔?

对不起,李非,他又说,之前的事是老师的态度不够明确,给你造成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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