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有没有转机她已经不奢求了,但是听到皇帝这样说,她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微笑应道:“嗯,臣妾谨遵陛下叮嘱。”
这会儿又正好到了饭点,皇后的栖凤宫有专门的小厨房,恰好小厨房的宫人上来报菜,见皇帝也在,就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皇帝今日在不在栖凤宫留膳,不敢擅自进去。
还是郑华眼尖看到了,便弯腰提醒皇帝道:“陛下,您看这午膳?”
沈定也不是喜欢铺张浪费的皇帝,这会儿他人在栖凤宫,就懒得再让御膳房单独做他那份午膳了,便大手一挥道:“就在栖凤宫用吧。”
得到皇帝的示意,小厨房的宫人们终于敢进来报菜了,因皇后抱病在身,小厨房近来准备的都是清淡的膳食,报菜的宫人在栖凤宫的小厨房当差久了,自然也了解皇帝的口味,他一边报菜一边提心吊胆地观察皇帝的脸色,生怕皇帝见自己报的都是不合他口味的,不顾皇后的脸面甩手离开,到时候难堪的还是自家皇后主子。所以末了他又转向皇帝,低眉顺眼地询问皇帝的意见。
沈定却道:“随便吃点就行了,去吧。”
小厨房的宫人得到皇帝的首肯后,便如释重负地下去了,没过多久,就端上来皇后这段时间食用的药膳,皇帝也不嫌弃,将就着陪皇后用过午膳后,这才起身离开,去勤政殿批折子去了。
等皇帝离去后,皇后召唤来心腹宫女之一的流苏,将上午看好的账本给她,吩咐道:“你去本宫的库房将上面写的东西挑出来装好,连同陛下送过来的那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一起送去给荣阳侯府的林祯小姐,随后你留在荣阳侯府,帮林祯小姐学一学规矩,等到千秋节,再名正言顺地将她召进宫伴我左右。”
流苏屈了屈膝应道:“奴婢领命。”
另一边,淑妃昨夜夜袭皇帝寝宫无功而返,今日中午又派人去清心殿请皇帝去她宫中用膳,没想到宫人回禀她皇帝不在寝殿,而是去了皇后娘娘寝宫,她气得咬牙切齿,走到殿门恨恨道:“好你个皇后,都病了还霸占着陛下不放。”
她不甘心就这样将皇帝让给皇后,又派人去皇后寝宫打探消息,得到皇帝在皇后宫中留膳后去了勤政殿的消息,就越发气闷了,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拍了拍桌子道:“好啊,本宫倒是不知一向清高的皇后居然还有这么狐媚的一面,她那病不会是装来博取陛下圣宠的吧?”
过了一会儿,又有宫人回来汇报道:“娘娘,奴才刚才看到郑公公从清心殿取了个长方形檀木盒子往皇后寝宫去了。”
淑妃是个心眼极小之人,一听这话,就下意识地以为皇帝赏赐了什么好东西给皇后,心里是又酸又气,她旁边的心腹宫女见她气得脸都红了,怕她气坏了身子,便安抚她说:“娘娘莫气,用檀木盒子装的东西说不定只是人参之类给皇后补身体的东西,不值得咱们跟皇后怄气啊。”
淑妃吃起醋来,可不管皇帝给皇后赏赐的是贵重的还是寻常的物品,反正皇后有的,她也一定要有。于是她就吩咐专门为她打听消息的小太监说:“你去皇后寝宫看看,陛下赏给皇后的是什么东西,到时候本宫也要找陛下讨一份来,凭什么这段时间陛下的恩宠都让皇后占了去,本宫为陛下抚育四个子女这么辛苦,陛下却一点都不念着本宫,本宫不服。”
小太监得令,马上手脚麻利地跑去了皇后寝宫,趁中午一部分宫人都去歇息了栖凤宫戒备没那么严的时候偷溜进去,躲在树丛后面探头探脑地往正殿里看去,想看清楚郑公公拿来给皇后的是什么东西。
殿内,郑华郑重地将装着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的檀木盒子交给皇后过目,皇后双手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那柄珍贵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来。这柄如意皇帝保存得非常好,这么多年过去还像新的一样,一点灰尘和裂痕都没有,上面镶嵌的黄金珍珠和白玉相映得当,贵气却不俗气,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了。
皇后不敢多看,怕它在空气中蒙了尘,又将盖子合起来,交回到郑华手中,道:“这是陛下的心意,如此贵重之物,还劳烦郑公公亲自去一趟荣阳侯府,将此物交到林祯小姐手中了。”
不用皇后特意吩咐,郑华也是要亲自去一趟荣阳侯府的,一来这是皇帝的赏赐,还是如此贵重之物,是圣物,肯定不能混在一堆物品中随随便便地送出去,起码要传达皇帝赏赐的口谕,让荣阳侯府的人都知道这是皇帝赏赐的,以示皇帝对林祯的恩宠和重视。二来,让他去荣阳侯府也是皇帝的意思,皇帝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想提前了解一下林祯那个小姑娘的,皇帝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亲临荣阳侯府,所以只能派他去帮忙看看。
郑华弯着腰接过盒子,笑眯眯道:“这是自然,皇后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会亲自将此物交给林祯小姐的。”
说罢,他就拿着盒子,指挥栖凤宫的宫人带上皇后赏赐给荣阳侯府的物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栖凤宫,往朱雀门去了。
这一切都被淑妃宫里的小太监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看清了郑华手中那个檀木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那正是他们家主子跟皇帝求了很多次都不曾得到手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可如今皇帝却允许郑华从清心殿拿出来,郑华又要将它拿去哪里?
得知郑华拿的东西就是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后,小太监不敢逗留,火急火燎地赶回淑妃宫里将此事汇报给了淑妃,淑妃听闻郑华拿去栖凤宫的正是她求而不得的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当下就震惊地摔了手中的茶杯,随后暴怒而起:“什么!陛下竟然舍得将那样的宝贝拿去给皇后?!凭什么,本宫求了陛下那么多年,陛下都不曾松过口,凭什么皇后一病,陛下就舍得把那样宝贝赏给皇后了!”
小太监连忙补充道:“不是啊娘娘,奴才见郑公公把金镂空嵌珍珠白玉如意拿去栖凤宫后,又带着走了,不知道要带去哪里,说不定并不是要送给皇后呢,您请息怒啊。”
淑妃闻言这才气呼呼地坐下,忿忿道:“最好是这样,本宫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林祯来到京城荣阳侯府已经有一天时间了,她毕竟年纪小,身体又好,很快就适应了京城的环境,今一早起来,才用过早膳,没来得及去跟荣阳侯老夫人请安,她就被那几个热情的堂兄带出门玩了。
她要出门前林夫人还劝阻了一下她,说她初来乍到,还是要文静一些,不能再像在滇城时性子那么野,让荣阳侯府的人觉得她是个没有教养的疯丫头。林祯听了母亲这话,想起来昨日林初和林依在众多姐妹面前议论她的事,就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嘟哝道:“有什么要紧,反正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个小地方来的野丫头。”
林夫人没听清楚她嘀咕了什么,问她:“你刚说什么?”
林祯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了,这会儿林大将军从外面练武回来,见她们母女俩杵在门口这里,就问道:“你们娘俩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林祯知道爹爹惯着她,就跑到父亲身边,挽住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爹爹,昨日哥哥们说今日带我出去玩,女儿也好久没来京城了,想出去看看,可是娘亲不让女儿出门。”
林大将军生怕自己一身臭汗弄脏了自家闺女,急忙抽走胳膊,摆摆手对她说道:“想去就去吧。”
得到父亲的首肯,林祯一蹦三尺高,不等母亲再说她什么,就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了。林夫人见状,唉声叹气地对着夫君埋怨道:“你就宠着她吧,我看你还能宠她多久,小心把她宠得无法无天,进了宫就得罪贵人。”
林大将军哼了哼道:“祯儿可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钦点的继后人选,我看谁敢欺负我女儿。”
见他们父女俩一个两个都这样,林夫人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但是这会儿林祯已经跑了,再怎么抱怨也没用,她只好自己收拾一下,准备去老夫人院子里给老夫人请安,又催促自己夫君道:“你也是,快去换一身衣裳,随我去见老侯爷和老夫人。”
荣阳侯府世代都是皇后娘家,十分显贵,规矩也不是一般的多,妾室子女们每日早晚都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林大将军夫妇去到老夫人的院子时,荣阳侯府上的小辈们基本都已经到了,正坐在正厅里陪老夫人喝茶聊天。
看到林大将军夫妇进来了,那几房跟林大将军同辈的兄弟妯娌就站起来跟他们寒暄一番,小辈们也跟着起身问好,林大将军夫妇跟他们一一示意过后,才对着坐在正上方的荣阳侯老夫妇行礼问安。
荣阳侯老夫妇因着林祯是皇后钦定的继后人选,所以对林大将军夫妇十分客气,见他们来了,忙招呼他们坐下喝茶,又见林祯没跟着他们来,就问道:“怎么不见祯儿?”
不等林夫人回答,众人就听后方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尖酸刻薄地说道:“怕是还赖在床上睡懒觉吧,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连请安都不来。”
众人朝这声音看去,只见是三房家的林初说的,荣阳侯老夫妇的脸马上就沉了下去,三房夫妇也慌了,当下拉下脸低斥她道:“林初,不得放肆!”
林初没想到祖父祖母和爹娘都那么护着林祯那个野丫头,竟然连她说一句都不得,就委屈得红了眼睛。林夫人见状略为尴尬,干笑着解释道:“祯儿那孩子性子野,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一大早的就跟几位公子出门玩了。”
荣阳侯闻言也笑着说道:“孩子嘛,坐不住是正常的,祯儿年纪还小,玩心重可以理解。”
老夫人也笑着附和道:“是啊,祯儿那孩子精神气十足,让人看了就欢喜,不像府上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一个个死气沉沉的,体质又虚弱,我都担心风一刮她们就倒了,没用。”
老夫人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其实也是想到了自己的皇后女儿。因为林家世代出了不少皇后,所以他们家的传统就是对女儿要求很苛刻,于是养出来的女儿虽然矜贵优雅大方贤惠,但却没有体魄,一个个弱柳扶风的,怀孕难,生产也像走鬼门关一样,生完元气大伤就再没有怀孕过,以前的皇后如此,现在她的女儿也是如此,年纪轻轻的还得了中风,眼看着就要命不久矣,实在令她这个当母亲的伤心,不仅是心疼女儿中年得病,还心疼女儿福分浅,不能熬到当太后,还差点保不住荣阳侯府的荣华富贵。
所以当她看到活蹦乱跳元气十足的林祯后,就特别喜欢这小姑娘,心想着这样健康年轻的小姑娘,一定比她那命薄的女儿活得久,是个有福气的,也定能延续他们荣阳侯府的荣耀。
如此想着,老夫人对林祯是越来越满意,就连林祯没有规矩不来给她请安都原谅了。
荣阳侯府那些没出阁的姑娘听到祖母这样说她们,都很不服气,明明她们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干嘛说她们比不上那个野丫头林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