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摁着额角,眼睛半闭不闭,摆明了懒得搭理他。
过了阵子,床边缘忽然凹下去一片,来不及去看,撩开的帐帷缓缓洒了下来,内里顿时昏暗无光。
“我说你要不要脸?旁的事还讲究个你情我愿,何况那种事?!”元月挥动臂膀在暗处不停推搡着。
来回笔画着的两只手被团到一块儿安放至被窝里,她绝望不已,白天把他得罪得那么狠,这会儿不定又使什么手段对付她了。
正丧气着,枕头猝然塌下去一半,元月十分嫌恶,昂起脖子挪向里侧,干脆也不枕枕头,将后脑勺下方至锦筃上。
才放稳,胳膊猛被一扯,牵动着整副身躯不由自主向外扑去。一晃眼,人已挨在杜阙身边躺着了。
欲离之际,脊背被用力一摁,直冲他侧过来的身体跌过去。须臾后,额头顶上了他的下巴,嘴唇贴上了他的喉结。
气不过被屡屡占便宜,元月五指拢拳专挑他的伤处下手。连续捶打四五下,头顶传来人声:“打够了吗?打够了,该我了。”
“不够!捶死你都不能够!”她怒从心头起,咣咣杵回去,手腕直发酸时才心不甘情不愿罢手。
血腥味自彼此的空隙间散发出来,元月感觉格外痛快,收回拳头之前顺便在他的衣摆上擦了擦血迹。
“阿月,你可真狠心。”
一语了时,寝衣被一股力量撕了开来,微凉的气息掠过皮肤,带起层层绒毛。
“养那些猫猫狗狗有什么意思?”
脊梁骨向一侧倒去,搭在床尾的脚腕爬来一片逐渐收紧的滚烫,随着她短促的一声惊呼,两腿不受控制地勾住一尺窄腰。
“不如养一个流淌着你我血脉的孩子,困住你,也困住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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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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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旗息鼓时,四更鼓已过。
元月早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杜阙则担起了“清扫战场”的责任,先把地上横七竖八的衣裳一件件捡起来叠放好,再放轻手脚将她抱在怀去盥室清洗一番,后又折回来为她一处处上药。一应事毕,才躺到床榻外侧拥她过来合眼浅眠。
五更左右,元月闷热得受不住,上下眼皮打了几遭架终于醒过来,却见整个人窝在杜阙身旁,脖子底下枕着他的胳膊。
含愤呸了呸,挣扎着脱身。
不过动两下,浑身便酸痛难禁,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不久前令人不适的场面,那句“养个孩子,困住你,也困住我”的威胁也萦绕于耳畔,怎么都甩不掉。
被折磨了好一阵,元月忍无可忍,顶着一双由怒火烧红的眼,悄悄伸手向枕头底下去探那把防身用的匕首。
刀柄触及掌心的刹那,理智让位,怨恨取而代之。
利刃出鞘,寒光晃眼。她极慢极轻地举刃瞄准那颗包裹在轻薄寝衣之下的脏器,微微一笑。
“……娘,我知错了……别打我,也别抛弃我……”刀尖之下,传来声声低喃。
元月摇摇头,告诫自己:时机来而不易,断不能因心软误事。
刃尖继续下移,刺破衣衫,直逼心脉。
“……阿月,别走,别走!”睡梦中的杜阙猛然睁眼,一把将她扣在胸前,喜不能禁,“阿月,阿月,公孙冀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依旧可以双手奉上……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元月不屑一顾,稳稳攥住刀柄,不叫它有丝毫晃动:“我不稀罕。”
喷向头顶的粗重的气息瞬时平缓下来。
“……原来是梦。”他笑道。
失而复得的欣喜杳然不见,留下的惟满心怅然与讽刺而已。
无论在梦境中,还是现实中,她永远不会为他而停驻。
下回,再不能忘了。
思绪回归清明后,心口处的刺痛感便变得分外清楚,杜阙垂眸,看见了那把竖着的刀,却是一笑:“你竟真的想杀我?”
两年的相伴,七年的等候,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针锋相对……他简直活成了一个笑话!
“不然呢?与你说笑吗?”元月冷脸把刀刃向前一推,“你做下的罪恶,五马分尸都不能够抵消!而今得以一刀毙命,你该感谢我手下留情才是。”
杜阙不动如山,任锥心之痛侵蚀每一寸肌肤:“又是为公孙冀,对么?”
元月坦然道:“当然,他可是我的心上人啊。”
是为公孙冀报那一箭之仇,也是平杜衡报飞来横祸之怨,更是为自己雪这些日子以来的羞辱之恨!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杜阙都该死!
缓慢前进的刀刃忽被他徒手逼停:“阿月,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的。”
“我也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丢开不要的。”元月以同样的方式回应。
生病那次是第一回 ,中春药那次是第二回。
她也曾想过放下过往,安生以六皇子妃的身份走完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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