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虽然内心对眼前这个阴险狠辣的酷吏心存厌恶,却也知道要救出韩雨农,这个令自己厌恶的酷吏却是唯一可以利用的人。
“卑下秦逍,拜见部堂大人!”秦逍表现得谦恭有礼。
卢俊忠上下打量秦逍一番,才道:“听朱大人说,你是从西陵而来,还是黑羽将军麾下的夜鸦?是黑羽将军派你入京?”
“回禀大人,卑下确是夜鸦,但并非将军所派。”秦逍道:“西陵樊家勾结乱党反叛,设下圈套谋害了将军,我和甄郡郡守杜鸿盛杜大人以及都尉韩雨农日夜兼程赶到京都,便是要向朝廷禀报紧急军情。”
卢俊忠与秦逍身侧的朱东山对视一眼。
先前他就判断黑羽将军已经战死,却不想竟果真发生。
卢俊忠内心深处对将军之死没有任何的悲伤,反倒是为自己有先见之明心中欢喜,但面上却故作惊骇:“将军被害?这……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除夕之夜。”秦逍道。
卢俊忠佯怒道:“樊家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反叛朝廷,此等叛国逆贼,必当将他碎尸万段。”又道:“秦逍,你在门前擂鼓,说是同伴失踪,要刑部帮你找人,你说的失踪之人,就是杜鸿盛和韩雨农?”
“是。”秦逍道:“我们抵达京城之后,在四平坊长乐客栈住下,次日一早,韩都尉去了兵部,杜大人去了吏部,卑下在客栈等候,可是等了一天一夜,不见他们回来。卑下到了兵部和吏部,没能进门,无法确定他们是否在里面。听说部堂大人公正无私,办案如神,只要您经手的案子,没有破不了的。他二人都是进京禀报十万火急的军情,非比寻常,耽搁不得,是以卑下才前来刑部,恳请大人侦办失踪一案,尽早找到韩都尉二人,如此才不会误了紧急军情。”
卢俊忠皱眉道:“他二人并非都去了兵部?”
“韩都尉说是前往兵部,杜大人是去了吏部。”
“那你还无法确定韩雨农是否在兵部?”卢俊忠问道:“他会不会到了兵部,却因为公事耽搁在兵部衙门里?”
秦逍道:“西陵的军情,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够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到今天为止,已经是韩都尉失踪的第四天,而且韩都尉离开的时候嘱咐过,让我在客栈等候,他去兵部禀报过后,会回客栈与我汇合。韩都尉做事稳重,如果真的在兵部耽搁,也会让兵部派一个人去知会我一声,绝不可能整整四天杳无音讯。而且将军被害之时,卑下就在将军身边,对樊家叛乱亲眼目睹亲身经历,兵部如果要详细询问,韩都尉也会让人召我前往兵部。”
“有道理。”卢俊忠想了一想,才道:“秦逍,你确定韩都尉是说要前往兵部,不会有误?”
“千真万确。”秦逍道:“我们进京本就是为了禀报军情,即使有其他事情,也会以此为限,韩都尉第一个要去的,一定是兵部。”
卢俊忠点点头,微笑道:“你能确定就好。”端起茶杯,用茶盖轻轻拂开面上一层茶沫,慢条斯理道:“既然是要禀报紧急军情,信使又失踪,为了不耽误军国大事,刑部自然会竭力帮你找寻他们。不过刑部的衙差们并无见过你说的那两人,你是否能将他二人的画像画出来?如果确实画不出来,刑部有画师,本官可以找画师过来,你仔细描述他二人的样貌身形,画师按照你的描述,可以将他二人的画像画出来。”
秦逍拱手道:“卑下画技粗陋不堪,若能和画师一起配合,应该可以画出他二人的形貌。”
“如此甚好。”卢俊忠品了一口茶,这才向朱东山吩咐道:“东山,你带秦逍下去,找衙门里最好的画师过来,让他二人尽快将那两位的画像画出来。画出来过后,若无太大问题,大量影印,然后派人在热闹的地方张贴寻人告示,重金有赏。”却没有提及派人去兵部找寻。
秦逍不知卢俊忠接下来葫芦里会卖什么药,但顾白衣叮嘱过,只要卢俊忠答应帮忙找寻,在见到韩雨农之前,一切听从卢俊忠的安排,于是也不多言,跟着朱东山退了下去。
卢俊忠等秦逍和朱东山退下之后,饮了一口茶,脸上显出得意之色,晃着脑袋哼着戏腔,随即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着窗外一棵很有些年头的老槐树,唇角泛起阴笑,喃喃道:“文正兄,对不住了,兄弟可要拿你这条老狗开刀了!”
猝不及防
卢俊忠闻到了血腥味,心情舒畅,兵部堂官范文正却也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但与卢俊忠的心情不同,范文正心里清楚,如果真的要流血,那么血液只能是从兵部开始先流淌出来。
得知秦逍骑马拉车到了刑部衙门前敲鼓,范文正一颗心就迅速往下沉。
他没有想到,那个被自己认为是韩雨农随从的秦逍,竟然会出乎意料地玩上这样一手,在此之前,他甚至根本没有想过刑部会涉入到此事之中。
刑部确实是让人闻之色变的衙门,血阎王也确实是大唐第一酷吏。
但此番的事情,似乎和刑部没有什么关系。
刑部可以侦办刑案,但却与兵部不相干,即使军方有人触犯军规,那也从来轮不到刑部插手,一直以来,兵部和刑部也算是相安无事,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算是保持了互不干涉的关系。
韩雨农进了兵部衙门,涉及的是军方的事务,刑部更没有任何理由卷入进来。
所以在此之前,范文正根本没有考虑过刑部,哪怕想要拉人下水分担西陵丢失的罪责,想到过吏部,想到过户部,却根本没有将刑部拉扯进来的打算,而且也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往刑部头上扣帽子。
秦逍在刑部衙门前敲鼓,范文正立刻派人盯住,等兵部侍郎窦蚡亲自过来禀报秦逍被带进刑部衙门,范文正就知道大事不妙。
如果刑部不想卷入这件事情,最好的处理方法,当然是派人将秦逍赶走。
可是秦逍被带进刑部衙门,秦逍一只脚踏入刑部的那一刻,刑部就等如是将手伸到了这起事件中。
范文正没想到秦逍会来这么一手,也没有想到刑部主动卷入这件事情。
“部堂,是朱东山那头肥猪亲自将秦逍带进刑部衙门。”窦蚡脸色也有些凝重:“朱东山是卢俊忠手底下头号心腹,看来这事儿刑部是要插手了。”
范文正被秦逍这一手打了个猝不及备,但毕竟是老江湖,并没有因此慌乱,若有所思,低声问道:“可知道秦逍以什么理由进了刑部?”
“找人。”窦蚡道:“秦逍当时在朱雀大街声音很大,附近不少人都听的很清楚。他声称自己从西陵前来京都禀报紧急军情,两名同伴失踪,求刑部帮忙找寻。而且……!”欲言又止,脸色凝重,没敢立刻说出来。
“而且什么?”
“而且他拿出了虎头玉佩。”窦蚡道:“朱东山接过虎头玉佩看得很仔细,交还给秦逍之后,回头刑部衙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出来将秦逍带了进去。”
范文正微微变色:“秦逍也是夜鸦?”
“他手中有虎头玉佩,身份应该没有问题。”窦蚡道:“所以这次进京的除了韩雨农,秦逍也是夜鸦之一。”
范文正一拍手,恼道:“老夫失察了,没想到他也是夜鸦,该死!”
也不知是说秦逍该死,还是自己该死。
“部堂,秦逍既然是夜鸦,他说的话就非比寻常。”窦蚡道:“他故意在刑部衙门前敲鼓,而且大声将韩雨农和杜鸿盛失踪的事情喊出来,就是让街上的人都知道此事。正是上差的时候,大街上往来的各司衙门官员不少,眼下只怕韩雨农进京禀报军情却突然失踪的消息已经在各司衙门传开,今天过去,京城的人也都全知道了。”
范文正脸色十分难看,想到什么,问道:“韩雨农可吃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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