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长乐果然出事。
栾锦带着长乐勾引自己丈夫的证据去了长乐所在的学校。
铭阳也许知道,只是他没有出手。
他看着那个人名声倒台,被逼得放弃热爱的职业,然后也不寻求他的庇护,而是独自要走。
长乐这一走,应该也不会回来。
铭阳不同意。
于是他找过去。
长乐正在看检查单。
孩子没了。
长乐却是松了口气。
铭阳过去时,他没有气恼,也没有悲伤,只是轻轻叹气。
铭阳说道:“我离婚了。”
长乐惊讶:“为什么?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们。”
铭阳握住他的手掌:“你要去哪?”
长乐苦笑:“我也不知道。有人告诉我,不管我去哪都会找上我啦,所以去哪都一样。”
铭阳说道:“我跟你走。”
长乐眼神微变,最终他长叹一口气,说好。
一颗嫩芽能长成一株草,也能长成树苗。
铭阳看着魂魄唤出来的青衫少年,却微微皱眉。
他已经带着少年从取宝物的险恶之地归来,又寻了宇宙间的一处秘境,随手便是开天辟地造出了一方桃园秘境。
铭阳牵着少年的手带他进去。
少年似乎还有些记忆,边打量着铭阳的样貌,边言笑晏晏:“我叫长乐,你叫什么?”
铭阳说道:“师弟。”
长乐很是好奇:“师弟?哪有人叫师弟这种名字的。”
铭阳其实很没有耐心,这时候却说:“我说,你要叫我师弟。”
长乐踮起脚也碰不到他的肩膀,有些委屈地说道:“你分明比我大上许多,又怎么要我叫你师弟?”
铭阳心想,确实是,他淡淡说道:“那你叫我师兄?”
长乐说道:“好的,师兄。”
铭阳听着他这般称呼自己,不知为何却忽然笑起来。
这一笑,秘境的所有花都盛开了,一瞬间花香怡然。
长乐笑道:“我已经有位师弟啦,现在你是我师兄了,那也做了我师弟的大师兄了!”
铭阳不笑了。
长乐在花间转圈,他颇有兴趣地踮着脚摘一朵朵花,看起来很是活泼。
铭阳却想到,当年长乐带着自己的时候,可没有过这般轻松活泼的模样,虽然那人总是会笑着,可也没有如今这样开心过。
长乐在弄花,时间久了,铭阳却不乐意,他抬起手。
长乐面前的花苞就飘起来,飞到了铭阳的手中。
铭阳伸出手,抓住。
长乐寻着花苞飘过来的方向也找过来,猝不及防地被脚下的树枝绊倒。
他扑进了铭阳的怀中。
像是扑花的蝴蝶。
蝴蝶当然是喜欢扑花的,就像猫喜欢扑人一般。
长乐攀着铭阳的肩膀缓缓起身,回头看。
他被绊倒的地方,哪有什么树枝?
长乐很是奇怪,他想从铭阳怀里挣开,去研究下那处位置,可是铭阳的手掌将他抓得极稳。
好似钢铁桎梏,长乐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抬起头,看见从来神情都很淡的人挑眉看着自己。
铭阳笑了。
是嘲笑。
长乐回握住铭阳的手掌:“师兄,我要去看看那处,这里怕是不安全。”
铭阳或许是被他逗乐了,轻轻嗯声,说好。
铭阳松手。
长乐走过去,弯腰,蹲在那处查看。
怎么看,也看不出来这处原来有根枯木枝条。可长乐被绊倒时往下瞥,已经瞧见了。
长乐叹气,转头问道:“师兄,那你的名讳是?”
“铭阳。”
长乐笑起来:“我的师弟也叫铭阳!”
“真是巧!”
他这时还年轻,许是没有经历过后世的许多事件,仍有天真笑靥。
铭阳淡淡说道:“嗯,很巧。”
长乐从地上站起,掸去衣物灰尘,他主动过来牵上铭阳的手掌,问道:“师兄,那以后是你教我法术?教我练剑?”
铭阳也说是。
长乐笑得很高兴:“以前太虚宗的外门师父还不许我们学尊者的法术,也不许我们练剑。有师兄在,比以前好多了。”
他亲昵地蹭了蹭铭阳的肩膀。
铭阳看着他,说道:“可以是别的地方。”
长乐有些疑惑:“什么?”
于是铭阳想到,长乐师兄提倡禁欲之说,意图灭人欲,自然也不知道怎么讨好。
铭阳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冷静,但这一切还得是怪长乐。
铭阳随手往空气中探去。
他抓出一本剑谱,丢到了长乐怀里。
长乐手里抱着剑谱,眼睛看着铭阳尊者,眼中好像发光,很是崇拜。
铭阳却是想起来,很久之前。
那时师兄和他才刚入门,纵使测试出来的天赋根骨再好,也得在外门呆上许久。
后来又遭人诬陷挑衅起事,在外门呆得更久。
铭阳的天赋太好,却迟迟不能入内门,遭人嫉恨,外门师父不仅不让他们练剑,更是克扣丹药。
长乐每次都安慰他没事,铭阳也确实觉得没事,没有那些丹药,他照样会修到大乘,可是长乐说过那些话后,却是和那些人争吵。
长乐其实并不会争吵。
也不会打架。
那段时间,铭阳总见他身上伤痕累累,可长乐不让他知道,自己躲在屋内上药。
也是从那时起,铭阳尊者记恨他的长乐师兄总是操心太多。
这种习惯持续了很久,直到现在。
铭阳看着长乐,心想,那人不知道过去的大部分事情,想来是好的。
忽然间,狂风起,花苞被吹刮下。
铭阳转头,看见秘境入口,清歌与银狼找来了。
清歌先是看见他,后来才看见坐在铭阳怀里翻看剑谱的长乐。
一瞬间,清歌心中生出许多情绪。
最多的也是嫉恨。
清歌已经许久不见铭阳尊者。
飞升后,铭阳便抛下了他和银狼,独自离开。
虽然铭阳未说,但是清歌也知道,铭阳尊者离开,起因还是铭阳忘不掉他的师兄。
长乐坐在铭阳怀里,闻言也抬起头看他。
清歌不知道为何,居然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长乐的死并非偶然,清歌也知道哥哥对那人的感情,对那人想做的事情,他自命自己所作的事情不过是在那两人的冲突之间加了把火可是,在哥哥面前,清歌却不想与长乐对视。
铭阳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清歌说道:“我来找哥哥。”
铭阳蹙起眉,说道:“飞升后我便与你们说,你们暂且离开。”
铭阳的声音冰冷,清歌也听明白哥哥不想让他们打扰,今日所来之事只能作罢。
于是清歌领着银狼要离开,暂且也是在这秘境中寻了一处居所,暂住下来。
铭阳揽着少年长乐,眉头微微舒展。
长乐歪头,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似乎是闻到了什么:“他们二人是妖?”
铭阳点头,说道:“是。我也是。”
长乐笑起来:“没想到师兄也是妖不过你长得这么好看,也是有妖怪的可能的,是我疏忽。不过我那师弟也长得很好看——”
铭阳挑眉,打断他的话:“嗯?”
长乐似乎是被他气势震慑,不再说话。
铭阳握住长乐的手腕:“不可能比我好看。”
他说得很是自信,也确实有这种自信。
可是长乐却听得笑起来,他说道:“是啦,你最好看。”
铭阳听得心中很是舒服。
是夜,他领着长乐去歇息,长乐也是左一句师弟,右一句师弟,看着这处环境好,长乐也要开口问铭阳:“能不能把我师弟接来?”
铭阳说道:“不好。”
长乐泄气了。
铭阳说道:“你总是提你师弟,这不好。”
长乐皱起眉,比划说道:“那是我捡来的小孩。我师弟可乖了,也很好看。我只是想想,便想到了他的事,就不得不提了。”
铭阳觉得这并不是好事。
铭阳说道:“你再提你师弟,我就去杀了他。”
铭阳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长乐不信。
长乐说道:“师兄,你怎么杀他?我师弟不在这里,我有感应他现在很安全的!”
铭阳不说话,但是他的剑出鞘了。
剑气擦过长乐的脸颊,切断他垂下的发丝,在切断了院中的杨柳树,切断寸寸草木,剑气所到之处,寸土不留。
铭阳问道:“信了?”
长乐不说话。
过了很久,长乐说道:“信了。”
铭阳看到了他眼中的后怕和坚毅,却很是满意。
铭阳说道:“进屋。”
这片厢房也是铭阳照着记忆中二人曾在外门住时的情景还原出来。
长乐这时很是顺从,仿佛是怕铭阳想起来,再找他的师弟麻烦。
但是问题也来,长乐很少再叫出口师兄这二字,改口叫铭阳尊者了。
——
长乐研习剑谱也很认真。
铭阳这时就不管他,只是旁边看着指导。
只是铭阳很会挑刺,说话又很刁钻。
长乐练剑疲乏,又总被说身法不够到位。
这时铭阳便会上前来,贴着他的身体教他如何摆出练剑姿势。
长乐额间冒汗,也是忍着一次次挥出剑,腰身不断转动,很是有劲。
铭阳贴着他,眼神不变。
片刻后长乐累了,可铭阳不说,他也不能休息。
长乐也很能理解,修仙自然是苦的,练剑也自然要是苦的。
偶尔几次,长乐独自回厢房,碰上了银狼。
银狼这时变回了原型,是只高大威武的凶兽,见到长乐时龇牙咧嘴,看起来很是不好惹。
长乐看着他,却很想摸摸银狼那身好看的皮毛。
长乐于是走近银狼。
银狼作势要扑上来将他撕碎。
长乐的眼神却很坚定,他顺利地摸到了狼毛,很是亲昵地说道:“小狼,小狼,你不必怕我。”
他许是当成了凶兽的威胁。
可是银狼做出这副姿态,是仇恨。
银狼朝天吼叫一声,怒道:“你杀我族人,不如先偿命!”
长乐被重重击中腹部,摔在地上。
他咳嗽几声,因为修为太低,还呕出血来,而这时银狼正朝他走来。
可是铭阳也来了。
长乐晕过去,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
这天夜里,长乐才醒,见到自己上身赤裸,仅用绷带缠着腹部,胸前平坦双乳却好像被人碰过。
他这样的年纪,论少年其实算小,只不过因为从小吃穿很差,才显得还小,实际上早就到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年纪。
长乐起身,推开门,一阵风便将淫靡的叫春声送过来。
长乐心中惊讶,顺着那声音找过去,找到了一间点着灯的厢房。
厢房的窗户上露出的,恰好是铭阳正操干着银狼的画面。
很粗暴。
银狼叫得也很凄惨,可是神情却像是高兴的。
昭昭坐在小楼窗畔。
他在看书。
若是按人族的典籍划分,此书算作是荒唐淫乱的双修典籍。
昭昭对此书无有多少兴趣,他打着哈欠,随手翻过一页,双腿不自觉地晃着。
关于书中内容,多半是没有记住的。
他心想,程迢不在,这大好时光,哪能浪费在看些闲书。
他自是要谋划该如何走。
外界究竟如何,昭昭想过许多次,但那些消息他多半是从程迢口中听来,能相信吗?
说到底,昭昭连为何会再活一次也不知晓,自然无从得知外界如何了。
由是此时,那拴在昭昭脚踝上的锁链轻轻摇晃。
昭昭探出头去,他看见了城门大开,漫天桃花被风吹卷,古城小屋尽数打开,于是便知道程迢回来了、那人在找他。
昭昭看眼在典籍上胡乱写下的计策,忽然有些心虚,他将两行无意识用灵力划出的字迹抹去,便端正坐姿,一副认真研读的模样。
程迢也看见他。
程迢了解师兄,知道那人是故作姿态,只为应付。
程迢站定,他折断了道旁桃树的一枝桃花。
昭昭不明所以,自小楼上唤他:“师弟,你去哪啦?我醒时不见你。”
程迢淡淡道:“人族领地。”
他想了想,三两下便来到阁楼上、昭昭身边。
昭昭瞥了眼他,见程迢拿着断桃花,那人白发如雪、神情淡然,不知为何更心虚几分,他翻过一页典籍,漫不经心道:“去做何?”
程迢将桃枝放在昭昭身侧,他拿出酒、也拿出棋盘,还有更多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是昭昭以前提过的。
昭昭随手把玩了几个零散的物什,便将兴趣投在了酒中。
程迢说道:“城中也可酿酒。”
昭昭揭开酒坛子,喝了口、便被那人阻止了,他不尽兴,只好瞪着程迢,无奈道:“师弟酿酒的手艺我百年前便领略过。”
他咂巴嘴,心想,不如寻常百姓酿的。
“我只喝了一口,”昭昭理直气壮,“不算贪杯,再来!”
程迢想了想,把酒坛子给了师兄。
昭昭把典籍丢了,又抱着酒坛畅饮几口,自然没有瞧见程迢去捡起了那本典籍。
程迢翻了几页,淡淡问:“师兄,你写了什么。”
昭昭手一抖,酒坛脱了手,摔倒了阁楼外,他探出头,看见碎了一地的渣滓,回头很是恼怒地骂:“师弟,你又吓我。”
程迢没有觉得自己吓那人了。
难道是因为年纪变小了,所以那人的胆子也小些?
也有可能是忌惮,程迢想到,那人实力不如从前,也只能被拘在此方天地,所见所闻所感只由程迢掌握,自然会生出许多不安。
程迢说道:“没有吓你。你写了什么,师兄。”
昭昭说道:“你猜呀?”
那人的神情生动起来,和记忆中的某篇画面重合。
许久以前,或许是两百年,也或许更久,程迢记得与那人在塔城修读时,那人便是这般与他笑骂那老院长的。
师兄是因为不喜欢院长,才那般做,那么师兄如今以这般态度对待自己,也是不喜欢?
自然不是。
程迢了解那人,师兄不习惯被掌控,如此态度,只为试探。
试探便意味着心虚与不安,所以那些字迹、该是师兄有事瞒着自己了。
程迢说道:“你想逃。”
昭昭哆嗦一下,他笑道:再猜。”
程迢的神情严肃起来:“你想死吗?”
昭昭叹息道:“也许如此。”
他本不该再活着了。
程迢沉默片刻,他纤长的手指划过典籍,那些被昭昭用灵力抹去痕迹的字显露出来。
程迢:“师兄,你还是想逃。”
昭昭坐在窗畔,也不回头看他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程迢认真道:“是,比师兄想要死,好一些。”
——
应约稿要求,之后内容不便放出,请谅解。
长乐坐在溪边。
他的裤腿卷起,脚掌浸没在浅浅的池水中。
他闭上眼,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谣。
忽而从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长乐下意识地回头,见到一个半大的小孩向自己跑来,他笑着抬起手,招呼道:“师弟,这边。”
小孩跑过来,将手中拎着的木桶放下。
长乐才是站起来,他擦去额间的冷汗,接过木桶,舀了一桶水。
他笑着对小孩说道:“还好,晚上可以吃鱼了。”
小孩没有回答,于是长乐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是自顾自地说道:“师弟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要吃好些。”
语罢,他便转身,抓起地上的一枚石子。
长乐站在岸边,低头向河中看去,忽然他眯起眼,将石头砸进水中。
大片的水花溅起来。
长乐弯下腰,从手中捡起一条手掌大的鱼。
他笑得眉眼弯弯,说道:“好啦,师弟,该回山了。”
小孩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紧随在他身后。
长乐将鱼放进桶中,回首握住小孩的手掌,二人向着太虚宗的山脚而去。
二人走得很慢,只是因为长乐受了酷刑、伤势未愈,于是走几步便要停下来缓缓。
走到半路时,正好遇上一伙太虚宗弟子。
长乐才是瞥见他们,便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藏起木桶。
可是修士的视力远胜于凡人。
还未等走近,其中一个太虚宗弟子便厉声喝道:“你拿着什么?”
长乐只好将木桶放下,他叹息一声。
几个太虚宗弟子互相看了眼,便走过去,其中一个踹翻了木桶,而另两个则是冲着长乐和小孩来的。
长乐下意识地挡在师弟面前,不卑不亢:“太虚宗不给吃食,我不过是——”
他话还未说完,心口就挨了一脚,当即便是撞到了崖壁。
长乐好久才缓过来,他捂着心口,下意识地弓起腰,咳嗽起来。
丝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淌到地上。
其中一名太虚宗弟子很不耐烦地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了,近日是铭阳尊者迎娶清歌大人的时候,你这个魔头便滚远些,不要出来碍眼!”
长乐无奈笑道:“是、我知道不要出来碍眼。可是宗门不给吃食,若是不出来,就要饿死啦。”
太虚宗弟子骂道:“还敢找接口!”
他方说完这话,便是一道剑气甩来。
长乐瞪大了眼眸,好似不可置信,可惜他如今全然躲不开,只好硬生生挨着这一道剑气。
剑气刮开了他身上的青衣,在他的小腹上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血腥剑痕。
长乐几乎站不稳,他靠在石壁上,不断地呕血。
几名太虚宗弟子见他这样狼狈模样,好似解气般大笑起来:“活该!”
“反正你死不了,也饿不死,就受着呗。这就是你杀了清歌大人族人的代价。”
“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啊!”
那两三个弟子大笑离去,徒留下长乐。
长乐咬着牙,好久才能站起来,他撕扯下一块碎布包扎好伤口,还是倚靠着山壁喘息好久。
小孩此时跑过来,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长乐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他抬起手,揉着小孩的脑袋:“没、没事的,师弟就像他们说的,我没那么容易死。”
但说完这话,他又皱起眉头,紧闭着眼睛,涔涔冷汗从他额间落下。
“呼”
长乐好久才缓过来,他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说道:“还是没能吃到鱼啊。算了,先回家。”
——
二人的落脚处在山脚。
眼下深冬,天寒,可惜山脚没有护山阵法,自然没有山上暖和。
长乐只好烧起一锅炉的水,借着燃烧着的木柴取暖。
他冻得哆嗦,本是怕冷之人,眼下也无依靠,只好受着。
待到水煮沸,他向里头扔了几个土豆,还有些周边采来的仙植——长乐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借故去山内的藏书阁整理典籍,便是从书中记下这点。
长乐叹了口气,想着还是明日再去山外的溪流看一眼。
忽然,木屋外响起敲门声。
长乐有些疑惑,平日少有人来找他,难道——
他有些担忧,便挥手叫小孩藏起来,自己缓缓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披着暖袄的夫人——那夫人的婢女是这般说的。
长乐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何事?”
栾锦还未开口,他的婢女便先一步说道:“你——”
她似乎本想说些别的什么,忽然她鼻头耸动,似乎嗅到了屋内的某种气息,她笑起来,笑容带着很多恶意。
长乐被抓着胳膊推出门外,那婢女则是大步走进去,第一眼便看得是锅炉。
婢女掀开锅盖,看着里面煮着的仙植,喊道:“好啊,你居然偷仙人的灵芝。”
栾锦没有说话,他站在一边,静静看着。
婢女却好似领略了栾锦的意思,她大步从屋内出来,便是踢打着长乐。
长乐没有反抗,他只是蜷起身体,和很多次一样。
很狼狈。
栾锦忽然笑了。
曾经光风霁月的太虚宗掌门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竟然让他心中生出很多快意。
栾锦不禁想到,谁让那时候铭阳喜欢过你,而如今他又最厌恶你呢。
婢女打得很凶。
连雪白的土地都浸染了血色。
栾锦才喊婢女住手。
随后,栾锦带着快意说道:“长乐掌门可要记住,如今不是从前,你一个凡人,是不能靠近太虚宗内门的。”
栾锦说得痛快,随后他转身离去。
长乐在雪地里躺了很久,才缓缓地爬起来。
他几乎动不了,却也死不了。
蚀骨的疼痛和许多结痂却又被再次扒开的伤口使得他看起来极为狼狈。
那件青衣被血色浸染,几乎成了血衣。
长乐咬紧牙关,才堪堪站起来,他回到屋里,才是放心,那两人至少没有将锅炉掀翻。
长乐叫小孩出来,嘱咐道:“我出去一趟,你先吃饭。”
小孩点了点头,长乐才是出去。
他的额间渗出许多冷汗,虽然死不了,可是他很疼,若是寻不到药,半夜疼得死去活来睡不着觉也是难题。
他要去找药。
但是去哪里才能讨到药呢?
太虚宗弟子口中说的往事他听不懂,但他知道他们几乎都厌恶自己,若是去讨药或许会被打得更重。
思来想去,只有一处地方好去。
雪花飘飘。
长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开了外门弟子厨房,开门的老仆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抱进来。
待到喝了热水,又裹着一层被褥,长乐苍白的面容才恢复一些血色。
他看着对面的老者,很是认真地说道:“谢谢。”
老仆甩手,皱眉骂道:“你这晦气东西来了几次了,惦记上这了?”
长乐垂下眼眸,他抿了口茶,又是忍不住咳嗽出声,而后呕出血来。
老仆眉头皱得更紧,他站起来,从后厨拿来一个布包递到长乐手上:“又没药了?”
长乐叹气说道:“是啊。”
老仆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不由骂道:“你知道你人见人嫌,怎么不滚下山去?”
“我也想呀。”
长乐的声音沙哑,他垂下眼眸,好似有滴泪从眼角滑落,落进水杯中。
长乐叹息说道:“可是我走不了啊。”
“我出了山门十里地,便被一道屏障拦住。呼”
他说着,不住咳嗽起来。
老仆不由骂道:“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长乐抬起头,他微微笑道:“是呀。我也是如此想的。”
“可惜,好似就像他们说的。”长乐歪头,说道,“祸害遗千年。我好像也死不掉”
老仆叹气一声,也不再说了。
长乐将热茶饮尽,他抱着被褥,说道:“谢谢您啦。下次我会来后厨帮工——”
老仆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趁早滚远点就好。”
长乐愣了一下,他轻轻说道:“嗯。”
他出了门,又是站在雪中,疼得好久都走不了路。
也是他缓过来一些,才是迈出一步时,方察觉到前方有人。
那人的影子投下来,拉得极长,几乎将长乐的身躯拢住。
长乐剧烈地颤抖起来,手心不由出汗,却是攥紧了那药包。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长乐。
长乐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他朝着左侧走了一步,意图绕开,可是对方似乎不想让他走,也是向走一步,挡在他的身前。
长乐的身躯抖得好似筛糠,连声音都是颤着的,他尽量逼着自己笑出来,温声细语问道:“仙人,我要去山脚,不打扰您。可否让道呀?”
铭阳冷声说道:“不行。”
他看向长乐,冷笑一声,说道:“看来你待得不错。这么快就与那掌炊的伙夫相熟了,日后是否还要爬床?”
长乐辩解道:“没、没有呀。”
铭阳眯起眼,说道:“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长乐只好不说了,他讨好似的笑着,但是那笑容,偏生叫铭阳越看越是心烦。
铭阳从他的笑容中想起许多往事,又想到师兄只是利用自己——
长乐茫然地被抓起来,被褥散乱地落在地上,他被仙人提起。
铭阳唤来了剑。
他提着长乐去了山顶密室。
——
长乐被抵在床褥间,他脸色苍白,被折磨得冷汗浸湿了碎发。
铭阳掐着长乐的脖颈,骑在他的身上,抽插肏干他女穴动作粗暴到难以想象。
长乐根本没有任何快感,他只觉得疼,疼得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捣碎。
然而最痛苦的时候,长乐还是勉强地装出讨好的笑容,趁着仙人在他体内射精的时候,求道:“仙、仙人,若是您喜欢呼、我、我这具躯壳我可否求您一件事呀”
铭阳愣了片刻,而后他竟然感到无比的愤怒。
铭阳很少有这种情绪,只有师兄能够牵扯起他的情绪波动,让他有些失态。
铭阳眯起眼睛,问道:“说。”
长乐只觉得是那人对自己的躯壳满意了,才肯让自己提些意见。
长乐说道:“我想离开太虚宗——啊啊!”他疼得几乎失声。
铭阳掐着他的脖颈,冷淡说道:“你想逃?”
“不可能。”
——
待到铭阳发泄结束,长乐已经近乎像个死人般躺在床褥间,连呼吸都很微弱了。
铭阳皱眉看着他,想了想还是去拿了药丸。
他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长乐。
长乐没有任何反应。
铭阳强硬地将药丸塞进那人嘴里。
长乐咳嗽许久,才将药丸咽下去,他缓了许久才坐起来,见到铭阳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出声问道:“仙人若没有别的事、那我先行离开啦?”
铭阳问道:“你要去哪?”
长乐回道:“去山脚小屋。我师弟还在等我呀。”
听到他说师弟时,铭阳眼神微冷,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
铭阳淡淡说道:“你待在这。”
长乐只好靠在软垫上,铭阳一直盯着他,叫他有些许不自在。
稍过片刻,铭阳忽地开口道:“除了离开,你可以求些别的。”
他并不是因为同情或者是可怜师兄,只是想到了另一种折辱的方式。
长乐想了想,他笑起来,小声问道:“那、可否求一枚令牌?”
铭阳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你要上山?”
太虚宗门规森严,内门仅有持有令牌者可入。
长乐点了点头,没有解释。
铭阳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便丢出一块令牌。
长乐接住令牌,和方才拿到的药包放在一块,捏在手心。
铭阳不说让他走,他便坐在床榻上,感受到仙人的视线直直地盯在他身上。
“仙人……”
长乐轻轻地唤了声,他还是想走。
铭阳却皱起眉,问道:“嗯,休息好了?”
长乐一阵心惊肉跳,他假笑道:“嗯?”
铭阳扯开他遮盖在身上的被褥,淡淡说道:“你休息好了,我就要草你了。”
长乐下意识地后缩,他抗拒似的推着铭阳的胸膛:“仙人、我不行的……”
铭阳有些不满:“我养的小狗都比你耐操。”
“无趣。”
说完无趣之后,他盯着长乐,说道:“我要埋在你里面。”
这事情他以前经常对师兄做,只是那一番事后,师兄似乎失去了记忆,如今的那人对此格外恐惧。
铭阳分开长乐的双腿,摸到那人腿间的女穴时,发觉那里也是干涩了许多。
长乐似乎对欢好没有什么感觉,他恐惧地咬住了下唇,看着铭阳粗壮的男根摩擦在自己的腿根处。
“呼……仙人、我——”
铭阳毫无顾忌地拉开了他的双腿,挺身进入。
长乐疼得哼唧几声,随后便倒在床铺间,被按着腰身套弄在铭阳的器物上。
铭阳的男根实在太粗,几乎将长乐的小腹都撑得鼓起。
长乐一瘸一拐地走在洞府内的狭长走廊。
他的右手攥紧了令牌和一小包药。
随着他缓步的走动,那些昨日被射进他宫腔里的精液从女穴处溢出来,顺着长乐的腿根滑落下来。
长乐想到,下山后还需要烧一壶热水。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叹了口气,心想日后无事还是在山下好。
山下自在快活。
他走至半途,忽然听到有人叫道:“师父?”
长乐抬起头,看向洞府敞开的门扉。
来者是两人,他并不认识。
先前开口的便是其中一个穿着太虚宗弟子剑袍的男子。
余欢欢快步走到长乐面前,他居高临下地打量了长乐许久,先是惊讶,而后又有说不出的难过,再后来……却是嫉妒。
长乐歪头,说道:“仙人,我不认识你。你是认错人了吧?”他微微笑起来,笑容很是可亲。
余欢欢却是盯住了长乐腿间滴落的白浊。
就在这时,方才站在门前的另一人也上前来,那人相貌旖丽,正是清歌。
长乐直觉来者不善,便要告辞,却被一声站住喝住。
长乐只好原地站定,心中不由叹气,若是昨夜熬一熬,不去拿药就好了。
他虽是凡人,但是吃够了苦头,也能依稀辨认出眼前这两人的气息比起平日里他遇见的那些太虚宗弟子要强上许多。
也不知道他们要做些什么……
清歌在长乐面前站定,方要说些什么,忽然有人传音来。
剑符上传来铭阳的声音。
“在茶室。快点。”
清歌深吸一口气,他转头对着余欢欢说道:“快些,不要让尊者等急了。”
余欢欢应了一声,过了好久才是跟着长歌离去。
待他们走后,长乐展开手心,看到了一袋丹药。
是后一位仙人与他擦身而过时塞进他手中的。
长乐将它收好,还是下山再看。
他又是一瘸一拐地下山,似乎今日头运气不错,在山道上没有遇见几个太虚宗弟子。
回到木屋后,长乐将门关死,又将插梢拴上,在屋内点燃一支蜡烛后,他唤道:“师弟?”
小孩原本是坐在稻草堆上发呆,此时他站起来,走到长乐身边。
长乐松了口气,细细拾掇起讨来的物什。
首先是令牌。
有了这令牌,他日后就可以自如地去藏书阁整理书籍,不避受人桎梏。再者是药材。
长乐去煮了水,又回来看那袋药丸。
似乎是某种口食,长乐从外门弟子处听到过辟谷丸一说,咽下去一颗后他觉得小腹温暖一些,伤口似乎也没有原来那么疼了。
长乐拿起药丸,给小孩一颗,才是将它收起来:“有好些天不必考虑粮食的问题了。”
小孩捏着药丸,嗅了嗅才吃下去。
长乐见水烧开,先是捞了壶热水放在木盆里,他褪下青衣,坐进木桶中擦拭着身体。
他赤裸的身躯上有许多伤口,于是被水浸过也是很痛的,长乐咬着一块干净的毛巾,才是慢慢给自己上药。
——
山顶洞府茶室内。
铭阳尊者倒了一壶茶,却没有喝。
清歌和余欢欢在此时赶来。
见到哥哥,清歌的眼睛便亮起来,连声音都暧昧许多。由他坐在主位,余欢欢则是站在一旁。
原因无他,是清歌即将要成为铭阳尊者的道侣了。
而今铭阳成为了太虚宗掌门,清歌是他的道侣,自然尊贵无比。
更不用说清歌还为尊者诞下一子。
然而不知为何,铭阳尊者与清歌的婚宴推迟许久,时至今日,才堪堪商定于年末时分进行。
宗门的弟子时常对此有所疑惑,按照外界所说,铭阳尊者寻回凤族之主后二人情投意合,宛若神仙眷侣,为何不在一起?
天下人都说如此觉得。
只有些许了解内情之人知道详细,其中缘故来自于太虚宗前任掌门。
听说那掌门屠了清歌一族,将上古秘境毁于手中,甚至后来还杀向宗门……铭阳尊者与清歌的第一个子嗣,也死于那魔头手中。
幸而铭阳尊者剑道天赋得天独厚,将长乐关押入狱中,又废去那人一身修为,甚至连根骨都挑断了,以示其恨。
而如今铭阳与清歌之间的道侣仪式尚未举行,也是因为清歌失去亲子,伤心过度。
清歌听说过这种传言,如今他又看向哥哥。
铭阳尊者心不在焉,全然没有将面前的未来道侣放入眼中。
清歌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如此待遇,他怎敢相信哥哥是像外人所说的那般,因为自己伤感过度而推迟了宴席呢。
哥哥分明是——
清歌捏住了茶杯。
似乎是他用力太过,那玉质的握手竟然被他捏碎,扎伤了清歌的手指,他看着鲜红的血迹,忽然想到,他已经陪在哥哥身边了,那还要奢望什么呢?
铭阳皱起眉,问道:“嗯?”
清歌说道:“哥哥、那宴席?”
铭阳说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去决定,我懒得管。”
清歌忽然晃神,他的记忆回到多年前的一日。
那时候铭阳和他师兄还未一刀两段,而那时即将成为铭阳尊者道侣的人……是长乐。
在那时候,他看见哥哥嫌弃那人太过辛劳,几乎将典仪的事情包办……甚至催促,哪有对自己这般。
铭阳说道:“这本就是不重要的事情,你不必再三提起。”
清歌看着哥哥艳丽的脸,心中的嫉妒慢慢散去,他微笑道:“哥哥说的是。”
然而,清歌忽然又提到:“我方才……见到了长乐。”
铭阳微微愣神。
清歌注意到,哥哥好似神游天外,出神地想着某些事情了,于是他也没有出声打断。
过了好久,铭阳才说道:“偶尔遇上了。”
清歌说道:“他还在哥哥这里宿了一宿。”
铭阳淡淡说道:“偶尔遇上。”
清歌从不反驳铭阳,此时他却出口道:“那人在山脚,恐怕很难偶然遇上。”
铭阳微微挑眉,说道:“我和他的事情,你少管。”
这句话已经说得极重。
清歌怔怔地看向铭阳,一时间,心中的委屈徒生:“哥哥、他杀了我们的族人,您要何时才肯处置他?”
铭阳皱起眉,说道:“已经罚过了。”
清歌振声道:“他还杀了我们的孩子。”
铭阳漫不经心地说道:“血缘相连的孩子,本就阻我道途,死了也罢。”
“而且。”铭阳淡淡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必去想。”
铭阳的声音很是冷淡。
虽然早有预期,但如今清歌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用秘术得来那个孩子是徒劳的。
哥哥对于那个孩子,没有丝毫感情。
清歌沉默许久,又是问道:“那哥哥你呢?你也不在乎长乐是在利用你吗?”
铭阳盯着他,眼神极冷。
过了许久,铭阳才说道:“所以我废了他的修为,打发他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