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猎道:“让他到花厅等我,稍后我便过去。”
说完,拿起桌上的公文,看了一会,便带着公文到了花厅。
曹智严急忙起身行礼。道:“宣抚百忙之中还接见下官,多谢了。”
王宵猎示意曹智严坐下,道:“前日我上诏请求为你升官的回复来了,从今天起,你是正任象州防御使。这个月领俸禄,你拿的就是防御使的官俸了。”
曹智严大喜,拱手道:“多谢宣抚提拔!”
王宵猎感慨地道:“我上书请求你和解立农一起升任防御使,好在圣上垂怜,都同意了。当年我父亲手下的统兵大将,最低的也是防御使了,聊可告慰父亲。”
曹智严道:“还是靠宣抚一路提携,我们才有今日!”
王宵猎道:“依照战功,你们早就应该升官了。但在我的手下,有些受委屈了。从这个月起,凡是参加过战斗的部队,每个人的俸禄加一项参战奖励。最少在俸禄上面,算是我的补偿吧。”
王宵猎的军队和官员,一向足额发放俸禄,从没有折支抵扣,按数量来说比朝廷官员的俸禄高一大截。但是也有代价,就是官员和军官的权力被限制,禁止用权力变现。
宋朝的官员,特别是低级官员,拿到手里的银钱比明清时候少太多。所以经常看见官员一旦停俸,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明清受蒙古传统影响,特别是清朝,流行师爷,师爷是由主官雇佣的。
所以宋朝的官,对俸禄非常敏感。不爱钱财的清流当然有,但在官员中,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王宵猎给属下官员的俸禄,基本是高层官员比朝廷官员略高,中级官员高很多,低级官员就要高两三倍了。这也是因为朝廷发俸禄的时候,首先保证高层的,底层的官员刚被层层盘剥。比如,高级官员不折支,低级官员俸禄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二要折支,这就差得多了。
聊了一会闲天,王宵猎道:“年后你去南路吧。我决定,来年军队扩招。暂定金、均、房三州扩招一个师;随、唐两州扩招一个师;邓、汝两州扩招一个师;蔡、颖、陈三州扩招一个师;京西路其他州军扩招一个师。各个师招收的新兵,可以互相调剂。如此扩招五个师,基本就够对付金国了。”
曹智严听了,不由目瞪口呆。道:“如此一来,我们就有近二十个师,四十多万人了。”
王宵猎叹了一口气:“打仗吗,不能够没有军队。打仗的时候省一个师,造成的损失可能就要多得多。”
曹智严道:“宣抚说的是。”
王宵猎道:“你到南路,主要负责金、均、房、随、唐、邓、汝等州的征兵。要把兵征上来,把兵练好,要做到能够立即拉上前线。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多多用心。”
曹智严道:“兵好征,就要基层军官难办。”
王宵猎道:“今年那几州,有大量的老兵退役,基层军官可以从退役老兵中选。再加上都头、军使以上的军官,或者用军校的学生,或者从其他军队调,应该也就不缺什么了。”
曹智严称是,在那里仔细思考。过了一会,问道:“听闻年后官家要驻陛襄阳?”
王宵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曹智严问道:“若官家驻陛襄阳,就离那几州很近。若有诏旨,下官是执行呢,还是等洛阳的消息?”
王宵猎正色道:“等候洛阳的消息。一切朝命,必须有宣抚司的命令,才可以执行。若没有宣抚司的命令,即使得了朝命,暂时也不能执行。”
曹智严点头:“下官明白了。”
王宵猎的意思很明白,即使有朝廷的命令,没有宣抚司背书,也不能执行。这是把军权牢牢控制在宣抚司手里的方法,若没有这道命令,朝廷就有可能靠着诏旨把军权夺过去。
王宵猎不能不这样做。要想还保持宣抚司的独立性,就必须把军权控制在手里。而要控制住军权,就必须排除掉朝廷的干扰。按道理说,朝命比宣抚司的命令要更高一级,可以直接指挥军队。若王宵猎默认这种局面出现,赵构和朝廷就可以用枢密院的命令,夺走王宵猎的军权了。更不要说,赵构还可以直接使诏旨、手诏等形势。
曹智严心中明白,王宵猎派自己去南路,是借着扩军的名义,把军权收起来。也只有自己这种身份,才能让王宵猎完全信任,放心地把权力交给自己。
王宵猎一笑:“你最好真明白。其实啊,我真不想用这种方法。我们是大宋臣子,自该遵圣旨,奉朝命,哪里有二话可说?但是,又不得不这样做。现在外虏外除,我们这支军队就必须保住。如果不保住我们这支军队,以后与金朝作战的时候,像是上次东路军的样子,实在是过于难看了。”
曹智严道:“宣抚说的是。”
王宵猎有些无奈地道:“可要保住我们这支军队,谈何容易?我统治的地区横跨数路,统率的军队我多过朝廷的军队,谁不担心我谋反?尤其是皇帝,只怕日夜睡不着觉。让他们学习练兵的办法,改革自己的军队,保证自己的军队能够打赢金军,他们是做不到的。剩下的办法,就是剥夺我的兵权。等他们完全控制了军队,就予取予夺了。”
曹智严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
王宵猎道:“把军权交给朝廷,我自己个人没有话说。不做官了,做个富贵闲人也是好的。甚至朝廷容不下我,我就出海,换个地方生活。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也不失为一个儒者了。可是,像你们这些跟着我的人又该怎么办呢?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连累了你们。更重要的是抗金。不是我自吹,虽然我们打掉了大半个金国,但若是没有我,朝廷想打败金国,怕是痴人说梦。最好的情况,就是与金国划黄河而治。几十年后,等金国恢复元气,只怕就又会打过来。大宋百姓何辜?为了个皇位,就要受尽无数苦楚!”
曹智严道:“若没有宣抚,我们如何取得大胜?”
王宵猎道:“所以啊,我想来想去,现在还不是交军权的时候。等到天下太平,赶走了金虏,国泰民安了,才是我交出军权,退隐的时候。现在,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世人怎么看我,军权绝对不能交!”
沈遵
送走了曹智严,王宵猎一个人坐在位上,静静喝茶,想着心事。
王宵猎说那些话,并不是骗曹智严。自己真的是不耐烦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心生退意。如果换个时期,不是自己知道赵构面对压力时的德性,可能真的就退了。
可是现在怎么退?跟着自己的将领和官员要安抚,金朝的乱子要平定,实在是没法退。还是那句话,中原百姓何辜?要受金朝和赵构的两遍苦。为天下苍生计,王宵猎也没法退。
更不要说还有秦桧。如果在赵构手下,自己的属官或许还有一条生路,中间有一个秦桧就未必了。以秦桧睚眦必报的个性,他们基本是死路一条。
既然没法退,那就要打起精神,与赵构等人周旋。
王宵猎早已经练得打起精神做事的时候,就全身心地投入。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必须要这么干的时候,就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做事。
有时候,王宵猎自己也不知道,是生活改变了自己,还是自己改变了生活。
等到王宵猎要离开花厅的时候,亲兵来报,外面沈遵求见。王宵猎急忙让沈遵进来,自己在花厅见他。
沈遵进入花厅,向王宵猎行礼问候。
王宵猎道:“快快请坐。你去杭州经年,我们也多日不见了。”
沈遵谢过,在旁边坐了。
王宵猎吩咐换茶来,问道:“快过年了,有没有回家看看?”
沈遵道:“下官一到洛阳,就先到宣抚司来了,还没有回家。”
王宵猎点头:“你忠心公事,我甚是心慰。不过先回家,看一看父母孩子,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