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皇后,后有太后。”
“她们都远比你该负责。”展岳摸着她的背,温和安抚道,“她也算是抚养你长大,你应当比我更明白她的为人。她若但凡对你有丝毫怨恨,就不会为你们而自尽。”
“不要画地为牢,好不好?”展岳压低了嗓音,不压其烦地说。
嘉善凝神看他,目光隐隐地还是苍凉。
展岳不着痕迹地暗叹了口气,他道:“或者,我问公主一个问题吧。”
嘉善:“你说。”
“你觉得,郑嬷嬷为什么不愿告诉你完整的事情经过?”展岳抬眼,与她直直地对视,口中道,“是怕你口风不严会无意传出去,还是不愿说出来,惹你担忧。”
嘉善沉思良久,她低低道:“应该,还是后者占多数。”
“你说是你逼死了她,实则不然。”展岳的嗓音低沉,透着股稳健的力量,他道,“她是被不能说的真相逼死的。”
嘉善沉默了下来。
展岳见她神态逐渐平复,便伸出手,亲昵地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尖,他哑着嗓子道:“还有,关于元康一事儿,也有两个问题,你要想清楚。”
嘉善抬眸瞧他:“什么?”
“如果真的是你以为的那样,你还会继续把他当作至亲兄弟吗?”展岳垂眸问。
嘉善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颔首说:“会。”
“元康何辜。”
她虽然难过痛心,但更多的却是因为裴皇后。
裴皇后在她的记忆中快要模糊不清了,但在章和帝每每提及裴皇后的三言两语里,她一直以为母后是个一身傲骨,大气又坚贞的女人。
从不曾想过,母后可能会做背叛父皇的事情。
展岳笑了笑:“既然如此,第二个问题,就不必问了。”
见嘉善的目光里依旧带着困惑,展岳便不卖关子了,缓缓道:“我本想说,如果你无意再参与立储。有我在,总还是能护你和我们的孩儿周全的。”
他的浓睫微微翘起,像是鸟儿最坚实的翅膀上的一片羽毛,黑得层次分明。
嘉善直盯着他的眼眸,轻轻道:“可我,总还是有些怕。”
“不必怕。”展岳柔声道,“既然这十几年来都风平浪静,那么必有其缘由。”
“我们只要不主动打破平衡,没人会挑破。”他低头说。
嘉善向他确认:“是吗?”
“是。”展岳应肯。
他揽过她纤弱的背脊,面目很平静,薄唇却紧抿。
他没有告诉她,事实上,仅一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只有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郑嬷嬷正是因为明白这点儿,所以才识趣地自尽了。她不能在裴皇后死后,还让自己成为嘉善以及元康的负担。
郑嬷嬷是当年裴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女官之一。裴皇后与嬷嬷都是思虑周全之人,想来,知道当年旧事的人,要不被远送他乡,要不就是永辞人世了。
但总还是有漏网之鱼的。
不在己方,而在他方阵营里头。
那么那些人呢,还能留他们活得长久吗?
展岳垂下眼角,眼里的风云被悉数掩去了。
嘉善正枕在展岳的手臂上, 由于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她周遭萦绕着展岳身上的味道,像甘草般,不急不缓, 还带点浓烈的酥郁。
嘉善将头埋进了他颈窝里, 与他轻声说:“你若得了空, 常回府看看祖母吧。”
展岳挑眉,似是不解她怎么会忽然提到闻老太君。
嘉善郁郁道:“我不知道这样讲恰不恰当,但是嬷嬷于我, 或许就如祖母于你。”
“可能冒犯了你……”
展岳低声说:“没有冒犯。”
“父母亲情, 从来都不分贵贱。”展岳温和地瞧着她,“我想祖母也不会介意。”
嘉善与他视线相撞, 见他深邃的眸中满是温柔之意,便也笑了, 她道:“我初有孕的时候, 祖母来瞧过我一回。”
“那日你不在,祖母还与我说了好一会儿话。”说着说着,嘉善低头, 嗓音听着有些涩,“她看着, 要衰老憔悴了一些。”
闻老太君毕竟是年近古稀的人了, 在她这个年龄,发生点什么差错都是致命的。而差错,对于他们而言,似乎也是平常之事。
展岳沉默了片刻, 他轻道:“我每隔三日都会回府一次,去瞧眼祖母。”
他向来重情重义, 闻老太君又对他有养育之恩,整个安国公府,大概也只有这位老太君才是真正让他牵肠挂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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