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说:“他们各个都带了弩。”
弩。弩比弓的射程更远,杀伤力更高,且使用它不需要像拉弓那样经过太多训练,新兵也能有不小的命中率。
想要一次性拿出一百多个弩,这必然是军中才能有的手笔,还必然得是手握重兵的人!
嘉善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她的口吻,像是大雪过后凝固的寒霜:“一百多个弩,没有在战场上用来瞄准敌人,却被拿来对付我。”
嘉善怒到深处,不禁冷笑道:“还真是看得起我。”
朱政正色道:“弩的射程极远,虽说他们还在观外,但殿下与公子切记不能露面。”
“不必担心。”嘉善切齿道,“既饶了这么大个圈子,就必然是要生擒,他们舍不得杀我。”
嘉善说:“活人可比死人的用处大。”
汝阳初时也是恨恨,但她与嘉善一样,很快就能明白过来这些人的目的绝不是要杀他们。
思虑了一番后,汝阳镇定地问:“你们可有见到为首的人,是谁?”
朱政迟疑了下,低声回话说:“属下眼拙,隐约中感觉那人是平阳侯世子。”
平阳侯世子!鲁王妃的哥哥,赵佑成嫡亲的大舅兄!
嘉善不由冷笑道:“好,来得好。”
平阳侯世子李维安,其在都察院下的按察使司任四品副使,主掌的乃是司法和监察的职能,算个文官。
但李维安是世家出身,自小习过骑射弓箭,加上都察院兼任御史的职能。能当御史的人,各个都嘴皮子利索。
长春观一行对今夜又是极为关键的,所以为首的人只能落在李维安身上。
李维安也是头回使弩,他一边把玩着弩箭,一边对身边一名护卫道:“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许是为了乔装做掩人耳目之用,那名护卫的唇上额外贴了两片欲盖弥彰的小胡子,他压低声音说:“世子尽管放心。跟在展少瑛身边的,有几个是我们侯爷从西域弄来的人手。对付几个公主府的护卫,不成问题。”
“好。”李维安拊掌道,“那就等他们一齐动手,届时里应外合,定能手到擒来。”
话音落下,他又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南边京城的方向:“还不知京里是什么状况。若是那边出了差错……即便我们擒住大公主,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护卫笑一笑道:“世子此言差矣。如若京里出了差错,大公主只会变得更关键。没有大公主在手,我们如何与陛下和大驸马谈条件?”
这名护卫的话语里没有提到赵佑泽,显然是从不把那位乳臭未干的四殿下放在眼中。
他道:“即使京里败落了,只要有大公主在手,我们就能拖延时间,侯爷那边自会想办法相救。”
有他这句话在,李维安的心不由又定下来几分,他颔首道:“你说得是。”
山里的夜色是那样深,尤其今夜还没有星光,夜空像是黑云压城般,浓重地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长春观的内室里。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嘉善淡淡道:“展少瑛那边怎么样,一切都按我的吩咐办了吗?”
朱政回话道:“是。属下敲晕了他,人也还在绑着,他没有习过武,不成大患。”
“那几个侍卫呢?”嘉善追问说。
朱政愣了愣,下意识看了身边的陈楚一眼,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嘉善却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她眉心微皱,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一次,由陈楚回话说:“殿下放心,没有不妥。只是在朱侍卫去之前,属下已经先一步将那几人除去了。”
嘉善敛起眉。
陈楚低首,说出口的话却是吐字清晰地正好能让嘉善听见,他道:“临行之前,大人特地吩咐过属下,一切须以公主的安危为先。属下也承诺过大人,绝不允许公主和小公子有丝毫差错。”
陈楚的音调平平,话语里带着森然之意:“那几个护卫里,有人一看便来历不明。属下不敢冒险,只好斗胆先斩后奏。”
“殿下见谅。”他话音转而一顿,微微欠身,继而说道,“大人还说过,若是枉造了杀孽,那便报在他的头上吧。”
嘉善沉默。
此时此刻,她以一种格外庄重的姿势正襟危坐着,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膝上,侧影纤细而静谧。
听到陈楚的话,嘉善说不上自己是感动还是满足。
只是在一瞬间,原本满腔的义愤和惊怒都转化为了心安平静。
“傻瓜。”嘉善脸色粉润,在心里直骂道,“傻瓜傻瓜。”
“你我夫妻一体,报在你头上,难道不是报在我头上吗?何况你这样好,老天爷又怎么忍心呢。”
嘉善独自默想了一会儿,再张口时,神情已经自若了许多,她高声夸赞道:“你做得对。”
“事权从急。我到底是女人,心慈手软,在此决断上不如你。”
“殿下谬赞,”陈楚躬身道,“属下不过是奉大人的命令行事。”
“依你看,我们的人,能挡住他们多久?”知道朱政在军事上并不如陈楚,所以嘉善直接询问起陈楚的意见。
陈楚道:“他们若没有弩,几天几夜不成问题。可一百多只弩的威力不容小觑,手下们到底是肉体凡胎,属下只能跟公主保证守住一夜。”
一夜……
那可能要落为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