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来包围长春观,那么京城里必然已经陷入了风暴中,大概率是不会有援兵的。
嘉善来长春观的目的,正是因为长春观距离京里甚远,无论京城有什么事儿,都牵连不到这边。
可惜,她跟展岳都没有想到,赵佑成竟还能调动京城以外的兵马。
现如今,倒令她反陷入到了一个孤立无援的环境里。
嘉善的眉头轻轻蹙起。
“我有一个办法。”
嘉善抬首,循着声音找到了说话的这人。
自从朱政和陈楚进来以后,齐氏便一直抱着弘哥儿缩在塌上,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尚是她第一次开口。
齐氏唇齿间吐词清楚,她的声音低沉有力:“平阳侯世子没有怎么见过我和公主,弘哥儿与瑄哥儿的年纪也差不多大。只要我们互相换了衣服,我做公主的打扮出去,平阳侯世子一定认不出来。”
“我可以抱着弘哥儿去与他们谈条件,让他们放掉除我们以外的人。公主到时再与小公子找机会脱身。”齐氏说。
嘉善凝视了齐氏一会儿,道:“不失为一个办法,但太冒险。你若露馅,你们母子都活不下来。”
李维安不会杀真的大公主,可对一个假的冒牌货,却绝不会大发善心。
早已料想到这个结局,齐氏的目光出奇地平静,她道:“公主陷入此番情境,也有我母子之故。妾身卑贱,没有什么能为公主做的,仅仅以此聊报一二。”
嘉善只是一言不发,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去摸了摸桌上光滑冰冷的棋盘。
陈楚却忽然抬头,和悦道:“夫人若真有此心,属下还有一计,想请夫人配合。”
齐氏道:“请讲。”
陈楚眼里闪过一抹而过的惭愧, 不过很快就隐去了。他道:“属下的方法虽能保公主与公子脱身,但也需人殿后。如若公主迟迟不现身,只怕平阳侯世子会察觉出端倪来。”
说着,陈楚的目光不易察觉地往齐氏的方向看了一眼,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齐氏是个聪明的人, 很快就明白了陈楚的意思, 这个时候,她已别无选择了。齐氏抬起眼,平心静气地问道:“你的意思, 是让我与弘哥儿扮做公主与小公子, 留在此处拖住他们?”
陈楚道:“是。若夫人愿意,这将是最好的办法。”
“夫人放心, 我只会带一小半人走,留下数十兄弟保护你们。”
数十兄弟……
陈楚才说过, 以他们的人, 最多能抵得住一夜,若再减去一小半与陈楚,恐怕只能守得住半个晚上了。
半个晚上过后, 她与弘哥儿的生死,可能就真的要交给天命了。
只是眼下, 她还有得选吗?
齐氏心里很明白, 外头的这场风波是源于一场什么样的政治争斗。若是展少瑛那方赢了,以展少瑛与张氏的为人,她也不一定能讨到好去。但若是嘉善这方赢了,展少瑛势必要身败名裂, 身为他的妻儿,她与弘哥儿难免要受牵连,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只有嘉善能将她脱离苦海。
不如赌一把!
齐氏思忖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牢牢牵紧了弘哥儿的手,道:“我愿意。”
“只盼公主能兑现当日的承诺。”
什么承诺?嘉善曾应允过,会助她与展少瑛合离。不过是后来齐氏有了弘哥儿,此事儿被耽搁了下来,嘉善以为她放弃了这个打算,就连齐氏自己也真的放弃了。
可是这次,展少瑛拿她和弘哥儿作饵,给弘哥儿下药,显然激怒了齐氏,也忽视了一个母亲的护子之心。
嘉善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她终于道:“好。只要你我还有相见之日,我必会帮你。”
“也请你们,一定要保重。”嘉善言辞恳切。
她很明白齐氏此举,实在是拿弘哥儿和齐氏自己的命在做赌注……
陈楚见嘉善略有犹豫,便只能低声道:“公主,此刻不是心软的时候,您还怀着身孕,小公子又这样小,实在不宜耽搁,请您带着小公子跟我来。”
“还有居士,您也请。”陈楚侧过身,不忘恭敬地对身旁的汝阳长公主说道。
陈楚思虑周到,嘉善这回是来长春观避难的,当然不可能将作为观主的汝阳长公主留在此处,否则岂不是大不义。
谁知汝阳却笑了笑,平静地说道:“你们走吧,我与她俩做个伴。”
“姑姑,”嘉善拉住汝阳的手不肯放,“此番是我连累了你,你若不与我一同走,让我良心何安。”
汝阳这话倒不是谦辞,她笑着说:“自你姑父走后,姑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况,你走了,有人能扮做你,我走了,谁能扮做我?”
“再说,我是红尘之外人,对他们而言无足轻重,不会有生命危险。”汝阳用力掰开了嘉善的手,“你快带着瑄哥儿走吧。”
嘉善哪里肯,只叫道:“姑姑!”
汝阳看了齐氏一眼,说:“我留在此处,还能与他们娘俩相互照应。”
“不必担心我。”汝阳加重了语气说,她撇过头去不再看嘉善,显然是心意已决。
嘉善只得强忍心中的不安,她抱起已经熟睡的瑄哥儿,侧首看了齐氏与弘哥儿一眼,肃然道:“千万坚持住,我会派援兵来。”
齐氏忍不住眼眶泛红,她摸着弘哥儿柔软的发丝,坚定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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