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快了。说是过几天会寄到宿舍。”
裴语真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深蓝色新校服，觉得上面的金绿色校徽显得有些过于惹眼。
a市所有学生的家长都梦想把孩子送去私校联盟里的名校读书，而私校联盟排名最靠前的三所老牌男校分别是藏在星山隐秘竹林的星山男校、只有坐学校私人游船才能抵达的七海男校，以及在市中心黄金地段闹中取静的英丹男校。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虽然都属于私校联盟，但星山的家长多是商界精英，七海人的背景以影视娱乐圈人士居多，而英丹则是名流政客和老钱聚集的地方。
裴语真觉得，连铜臭味都要分前调、中调、后调可笑得很，但他知道妈妈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
她和爸爸算是老一辈娱乐圈中最郎才女貌的一对，不缺钱不缺名，但她仍然觉得嫁进穆家是一级不得不攀爬的阶梯。
裴语真看不清大人们的真心，但爸爸妈妈早就不相爱了这件事，他比谁都更清楚。
无所谓了，离婚就离婚，改嫁就改嫁，转学就转学吧，反正只要学校里有琴房就行。
门一关，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简单的黑白键，朋友还是家，都无所谓了。
“听说，你要住我隔壁，我哥原来的房间？”穆止渊说话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心不在焉随口问的，还一边刷着手机。
但裴语真还是花几秒时间思虑了一下他话音里的东西，小心地回答：“主要因为申请新宿舍还要多走一个流程，不过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也……”
“没有。”穆止渊放下手机，打断他的话，耸肩笑道：”有什么可不方便的。只是想起来宿舍那面墙隔音一般，我晚上睡前喜欢打会儿游戏。我哥还住隔壁的时候就总是提醒我要带耳机。我要是哪天忘了，你也别忍着，提醒我一声。要是懒得来敲门，锤墙也行。”
穆止渊一看就是那种在学校里人缘极佳的男生，高大健壮，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额前的发丝无论何时都显得有点乱。
他虽然不像哥哥穆止浪那样是能去国外训练参赛的专业选手，但也是从小打网球的校队主力。
“你要听吗？还是我直接外放？还有至少半小时的车程，不会无聊吗？”穆止渊歪头看向他，摘掉以边的耳机。
“好。”裴语真觉得此时不接过来会显得有些傲慢。
“这个乐队你听过吗？”
“嗯。”
“啊？你听过？真的！是去年才出来的新乐队，好多人都不知道，你也喜欢听摇滚？还以为你们弹钢琴的天天不是霍洛维茨就是李斯特。”
裴语真摇摇头：“他们的鼓手是七海的学长，我们认识。学长应该今年就毕业了。他说过想出国，但家里让他先进a大。”
“哇！那你一定看过他们的live吧，好羡慕！”穆止渊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睫深重，笑起来隐约有酒窝，卷起的制服衬衫袖口下却露出一截覆着青筋的有力小臂，看起来格格不入。
裴语真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探索着新舍友的气场，却没有捕捉到任何突兀的棱角或尖锐的碎片，甚至觉得有些安心。
阳光透过车窗斜斜洒下，为车内的一切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暖意。
穆止渊懒散地靠在座椅上，随着耳机里的音乐节奏在腿上打拍子，眼里闪着无忧无虑的光。
车里的香氛散发着好闻的木质香调，让裴语真想起南岛上爷爷老别墅里的木头家具。
等音乐播到一首沉缓的曲子时，裴语真竟然头一栽，直接睡了过去。
醒来时，那只耳机已经不在了。
他迷迷糊糊地直起身，总觉得额头蹭到了不属于自己的温热体温，然后耳边就传来一阵轻笑：“睡得好吗……我们到了。”
“哦……”裴语偏过头，真看到穆止渊正歪着脖子活动肩膀，脑海里立刻飘过三个字：完、蛋、了！
不是……明明坐进车里的时候还疯狂提醒自己，不要随便把人划进朋友的界限，怎么转眼就睡死在人家身上啊！
能不能清醒点！
“你脸好红……不会晒伤了吧？我已经尽量帮你遮了，但没办法，今天太阳刚好都在你坐的那边。看你睡得那么香，我想想还是让你继续睡了。”穆止渊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裴语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慌忙解释：“没有，我就是这样，容易晒红……一会儿就退了，没事。”
“哦，是吗。”穆止渊扬起嘴角，缓缓把碰过他额头的那只手收回裤袋里。
裴语真感觉到了他在看着自己，干脆就没有抬眼，自顾自转身去拿行李。
但从身后那群路过的英丹学弟窃窃私语的样子来看，裴语真觉得他刚才盯着自己的时候，绝对是离得太近了。
而且，总感觉身上染到了他洗发水的味道。
好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