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用掉一颗,灵魂出窍,但这东西难得的地方就是能逆转时辰,灵魂出窍后所办之事若有纰漏,还能回到服下转时珠的那一刻。或许时辰根本没有推进,这宝物只是让人看到了多重因果,钟言方才就看到了一种果。
如果他这会儿莽撞地闯进秦守业的房,秦守业就在门后面等着,在自己发现他的那一刻撕掉脸皮,显出原形。而不管他身上受什么伤,秦翎都会有相同的伤口。
还真是让自己猜着了,那根本就不是秦守业,而是畸皮蛹。它蜕皮了,还能装成人的样子,只不过因为它是由秦翎之血生长而出,故而怎么都脱不开秦翎的样貌。不只是蛹,那湖都是为了养蛹而建,筑血而生,所以自己撕出来的纸人船夫都能受到侵蚀,幻化出秦翎的样貌来。
昨晚去湖心一趟并非一无所有,最起码弄清了一件事,这蛹能影响纸人,显然养育它的肥血不是秦翎身上的血,只能是一味“紫车河”。
这是药化名,在平常人的口中,又叫做……胎盘。
由母体分娩而出,脱落时为鲜红,若放置一会儿便转变为紫色,故而有了这个名字。也就是说,秦翎出生那日这阵法就布下了,有人偷了他娘亲生产时娩出的胎盘,养了一只蛹。
真正的秦守业和二夫人或许已经被蛹藏起来了,秦宅中还有一位隐藏高人,擅自更改了所有人的记忆,让人认定秦守业就长那个样子。就如同那人篡改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以为院里的丫鬟有五个。
这一招高明啊,钟言捏着手中的转时珠,心思却动了起来。不多会儿,他再次准备将一颗珠子塞进口中咬碎,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秦翎又一次醒来了,一睁眼就看到钟言在地上坐着:“你……你怎么下床了?”
钟言一愣,将转时珠塞回袖口,虔诚地双手合十:“信女在求佛,愿夫君来年身子康健,为你诞下子女。”
“啊?”秦翎的脸瞬间红透,这……这……男子又生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清游:咳咳。
秦翎:啊啊?
钟言:人生全靠演技。
元墨:少奶奶有喜了!!!
【阳】畸皮蛹8
钟言给他下过昏睡散,没想到只是分量少了这么一点,他这样轻易就醒来了。好在自己反应快,虽未学戏文,可随口就来。他再次双手合十,深深地朝僧骨弯下去:“心诚则灵,心诚则灵,只愿我和夫君长久恩爱,早日添丁。”
“地上凉,你怎可胡闹。”秦翎顾不上他是男是女了,虽说他求的愿望很好,可只顾得着急,“快回来。”
钟言磨磨蹭蹭地起来,磨磨蹭蹭地回去,装作柔弱。到了床边往上一倒,压在秦翎的身上。
秦翎扶着他,看着他开始装了。可这会儿脸红心跳得止不住,方才小言在说什么?他是男子,又怎么能为自己做那些事?
况且,若要做那些事,必定要肌肤之亲,而这“亲”非彼“亲”,就不是在额头蜻蜓点水和鼻息缠绕,而是……真正的房中事。
可他们都是男子,这该如何去做呢?秦翎越想越出汗,干脆擦了擦额头,赶紧将这不好的念头清理出去。僧骨在前,他岂能当着圣贤之人动此歪念?若是高僧有灵知道了,岂非不敬?
罪过,罪过。秦翎在心中警醒,时刻净心,可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急什么……再说我肚子疼。”钟言揉着毫无感觉的小腹,“你怎么醒来了?”
因为你给我下药下少了。秦翎当然不会这样说,伸手帮他揉着不可能疼痛的肚子:“听见床下有声音就醒了,往旁边摸了摸,褥子发凉,所以我就起来了……你下去到底干什么?”
“都说了求佛啊,总是问我干什么……”钟言回到被窝里,眼睛机灵地眨着,睫毛翘翘地看着他,“今日我可是和你二弟夸下海口了呢,说秦家明年添丁。”
“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淘气。”秦翎随着他说,说完两个人都暂时没有吭声。钟言的睫毛又颤了颤,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多么残忍,骗一个久病之人,万一他真相信了,有了期许,明年可怎么办?毕竟自己的肚子没法大起来。
而秦翎想的则是,若明年家里真的催促添丁,这戏该如何再假扮下去。
没关系,钟言心想,实在不行就继续装骗。外头有的地方闹兵灾,必定有丢了孩儿的人,到时候自己去找个没爹没娘的可怜孩子抱回来,当作他们的亲骨肉来养着就行。
没关系,秦翎心想,实在不行就继续陪他装骗,大不了就说知道他身子不好生育,他们偷偷从外头抱一个回来养。
钟言这样想完便没了负担,靠在秦翎肩头问:“难道你就没想过……添丁的事?”
秦翎摇了摇头,当真没想过。
“你喜欢男还是喜欢女?”钟言问,反正都要抱养了,其实可以多抱几个。
“都好,只是我当真没想过,况且……”秦翎想起了难过之事,“这事不着急,我也不想你辛苦。我娘亲的病就是生小妹时候落下的,最后一直养不好。后来我听那些嬷嬷说,我娘生我的时候年岁太小,也吃了不少苦头。我爹当年也只比她大三岁。”
“好端端的,为什么成亲这么早……”钟言实在想不明白,他自然不懂人有天命之说。
秦翎捏了捏他的掌心,诚实地说道:“如今我刚好,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其余的不敢奢求了。对了,你爹娘都喜欢些什么?我怕自己想的那些不周到。”
“他们……他们没什么喜欢的,普通之家,我们不讲究这些。”钟言模模糊糊地回答,“你再和我多说些你娘的事吧,我想听听。”
秦翎靠着枕头,摸到了钟言手腕上的玉镯,以及那枚怎么都看不过去的红玛瑙戒指:“我娘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小时候顽皮,三四岁时就学小厮爬树。我娘吓得不行,从很远的地方跑来接我,结果没跑到树下就跌了一跤,手臂受了伤。一直到她离去,手臂、手背还有那次受伤的伤疤。”
“我娘很喜欢花草,从前她还在的时候,家里永远不缺那些。她总是喜欢在竹林里抚琴,但弹得不是很动听。可我如今想听都听不到了。”
“还有,她很喜欢梨花,我院子里的梨树都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她说,梨花志高洁白,愿儿心向往之。”
“如今我病好了,若我娘知道,一定最为欢喜。”
秦翎说起他的娘亲就止不住,这里想到一点儿,那里想到一点儿,说说停停,很是开心。说着说着,钟言听出他的言语中略有疲惫,一定是困了。但是他没打断,仍旧由着秦翎说,直到他睡着了,钟言也终于从他的话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大夫人。
大夫人嫁给秦守业时,才十四岁,秦守业那年十七岁。次年,秦翎就出生了。
虽说秦家有财有学,秦宅又比普通人家好上许多,可钟言总是没法想象那样小的女儿家能够成婚。他再想起秦瑶,秦瑶也就那么大,秦翎当兄长的还想着明年给她院子里移植什么花呢,可按照世俗来推断,秦瑶明年必定不会还留在家里了。
秦翎把小妹当小孩子疼,可她若不装病,明年这时候,秦瑶或许就是肚里孩儿的娘亲。从“未出阁”到“他人妇”,也就是一年的功夫。
她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呢……钟言忽然不寒而栗,这样的命,大夫人当年当真愿意吗?她如此天真烂漫,活泼爱笑,被困在秦家里当真开心?
想着想着,钟言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直到他听到有人磨墨,那声音无比耳熟。
嚓,嚓,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