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没有归处,不记得自己的家乡在哪里,也不记着自己认识过什么人。或许从前自己根本没有深交过的同伴,因为别人都活不过他,迟早都要变成白骨,他只记住自己有一个师兄,对自己很好,他们以前天天在一起,然后师兄说很快回来,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想找到他,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算卦、占卜、批风水、看罗盘,都找不到师兄陈竹白了。离开师兄之后,真是过了一段很难熬很孤单的日子。
“师祖?”趁着他发呆的功夫,飞练敲了敲房门,“我能进来么?”
“进吧。”钟言打起精神,“大家都去吃饭了吧?”
“是,民宿老板做了农家饭。”飞练偷偷摸摸地端着盘子过来,却没有同他一起坐在床边,而是蹲在地上,将乘满了太岁肉的盘子放在钟言的大腿上,“师祖不高兴?”
“没有,只是累了。”钟言摸摸他,打起精神来对他笑笑,“还晕车吗?”
“早就不晕了,被白芷和何问灵嘲笑好久。”飞练很是尴尬,又说,“今晚能好好休息了,楼下是田洪生的队伍,还有梁修贤的人,还有我。”
“别逗了,没有这些人我也能罩着大家伙好好休息。”钟言一片一片地吞着太岁肉,连嚼都不嚼,但是也有些不敢直视飞练,生怕他发现自己是万恶之源。等一盘子肉吃完,王大涛召集所有的人员开个会,确定了明天上午的行动计划以及人员安排,晚上10点整要求大家上床休息。
钟言很少在王大涛的脸上看到这样的凝重,一直以来他都是打哈哈,可见这回真是困难任务。会议结束的时间在9点半,钟言回到自己的卧室门口,停下脚步的时候飞练刚好撞在自己后背上。
“你跟我这么紧干什么,我又丢不了。”钟言笑着回身。
“我没担心你跑掉啊。”飞练很喜欢看钟言露出无奈的笑容,“师祖跑掉的话我就叫我娘亲一起来抓你。”
“倒也不必,太客气了。”钟言先是捏了捏他的脸,然后趁着周围没人,踮起脚在他脸上轻轻一碰,“快回去睡觉吧,明早6点就要起床呢。”
“不能一起睡么?”飞练绕来绕去就是想说这个。
钟言回头看了看单人床:“算了吧,床太小,你听话。”
“好吧。”飞练的表情明显落寞了一瞬,“那抱一下可以么?”
钟言又笑了,他很招架不住飞练的撒娇,哪怕是无意识的。于是他给飞练抱了,这小子抱人都很用力,直接将他抱离了地面,还带着他转了几圈。钟言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被别人举高高转圈圈,下来的时候耳垂不由地染上了温红。
他赶紧逃离了现场,关门,回屋,洗漱,准备用睡觉这种方式来压一压心情的波动,洗手间里有一次性的牙刷,他挤上牙膏,叼着牙刷到窗边往外看。
白天绿莹莹的湖水到了晚间格外恐怖,全部变成了充满莫测的黑。外头虽然起风,可湖水表面安静都不像话,钟言很难想象他面对的是一面120米深度的湖泊,不由地产生了心理上的排斥。
等到他刷完牙,准备上床了,那扇朴实又普通的木门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钟言过去开门,但心里有所准备,外头的人应该是飞练。果然,洗完了澡的飞练脸上还挂着水珠,表情有点沮丧。
“又怎么了?”钟言拿毛巾给他擦擦脸。
飞练憋了好半天,活像是被人赶出去的流浪小狗,拉着钟言的手好一会儿都没放开。最后钟言又追问了两次飞练才说,只不过手上抓得更紧了。
“你没和我说晚安啊,师祖,你都不知道哄哄你年龄小小的准男友么?”
钟言先是一愣,晚间的那点感伤春秋的伤感一下子被冲淡了,他不觉着累了,也不觉着人生无趣,但是也没有和飞练说“晚安”,而是回头看了看那张铺着小碎花床单的单人床,然后偏了偏头:“过来,一起睡。”
轮到飞练一愣,但他发愣的长度显然比钟言短许多。他滋溜一下子挤进了门缝,同时拦腰抱起钟言,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还是好轻啊,一点都没长肉。”
而此时此刻,就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白龙潭漆黑的水面上滑过了一条足足20米的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又迅速地下潜了。由于下潜的速度过快,涟漪消失后的水面上出现了数十个小小的漩涡,将飘落在水面上的树叶一下子吸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清游:看看老婆。
秦翎:呜呜这次我没看到。
飞练:和老婆睡觉觉咯。
【阴】怨鬼皮7
直到被飞练扔到床上,钟言才发现他会错了意:“等等,我说可以一起睡是躺平一起睡,不是那个睡。”
飞练吃惊地看着他;“我就是要躺平一起睡啊,难道师祖还想睡荤的?”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狗笼子开门之后就管不住他,钟言也不知道飞练这些话哪里学来的,反正先往床边滚了一圈。“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睡觉,否则我轰你出去。”
“你好无情。”飞练慢慢地爬上床,躺在床边上嘟哝,“不仅不和我说晚安,还要轰我出去。”
他一躺上来,整张床顿时小了一整圈,霸道又孩子气地占了好大的一部分。钟言直接被他挤在墙角里似的,薄瘦的身子紧紧靠住身后的白墙,有些吸气不畅。
他都未曾发觉飞练的身子这样结实、高大,总是被他那张脸欺骗,以为他还是一个小孩子。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再单纯只有崇敬。
两人并排躺好,但又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就把对方给踢下去。窗外的雨声成为了助眠的加速器,两个人同时闭着眼睛,钟言也不确定飞练睡没睡着,但他确确实实睡意全无。他很想转过去看看飞练,但是又怕自己这样一看就把人闹醒。
这是一份甜蜜的忐忑,忐忑到,让他找到了活着的感觉。这样私密的情绪波动让钟言感觉到了快乐。
“师祖。”没想到飞练率先打破了沉睡的假象,“睡了么?”
钟言想了想,用一个蹩脚的谎言:“快睡着了。”
“哦。”飞练顿了顿,“我能不能拉着你的手睡啊?太喜欢你了,想拉手。”
钟言的眼皮快速抖动了一下,或者说是心尖抖了一下。“随你。”
确实是随他了,话音未落那只手已经伸过来,像是把胸腔里的那颗滚烫的心一股脑捧上来,交到了钟言的手心里头。光是握住还不够,远远不够,飞练分开钟言紧闭的指缝,手指交叉互握,确定自己的行动还有回应,确定师祖这会儿只想着自己一个人。
他看得出来,师祖从前应该是喜欢过别人的,没准还是深爱,有时候他发愣的眼神看似空白,可无端就让人觉着他在看谁,或者是看着想象中的谁。
他好像一直都在想念而不自知。
飞练并不想问那个人是谁,问出来也是从前的人了,他只想确定以后的那个人是自己。
是我,是我,只能是我就好。
飞练仍旧攥着那只手,可钟言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越攥越紧了。没多会儿,不止是手过来,一条弯弯软软的触手也跟着缠上了他的腕口,像多足的小动物丈量着他身上的尺寸。触手碰碰这里,碰碰那里,最后停在他的嘴唇上,试图往他的嘴里面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