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龚用卿见他一脸不可思议的兴奋劲,那种故意要憋一憋的模样很讨厌。
“都是逃命的边疆百姓和朝鲜行商!听说消息刚刚传到他们边关,朝鲜国主薨了,现在尹元衡说尹任通倭、为患朝鲜的倭寇是他所引、意在谋反,尹任说小尹兄弟和文定王后毒害朝鲜国主,尹元衡说是尹任宫变谋反,趁世子仍是其亲外甥可以提早继位。他们两边已经打起来了,边关诸将现在乱做一团,不知该当如何取舍!”
龚用卿听完都呆了。
“说得这么煞有介事?”
“您去码头看看就知道,那么多到边市这边来避兵祸的,可见当真已经乱作一团了!您看,没一个说朝鲜国主就是病薨的,还不知他们都城里已经如何了。若当真是动刀枪了,自然哪边都要把对方罪状说得煞有介事,传得越广越好。”
龚用卿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他犯不着说谎,于是心情很快就美丽起来了。
“快!待本官去问问清楚!若果真如此,当速速急递入京,禀明朝鲜如今形势!”
他要出使朝鲜,不就是为了去添点油,看看他们王储之争的火能烧到什么程度吗?
如今不用去了!
朝鲜当真乱到了这种程度?
龚用卿还记得,当时权倾朝野的金安老最终身死族灭,那也是各方用了些巧计、再加上朝鲜国主本身就猜忌他,这才顺水推舟。
几年不见朝鲜上下那群人,这么无所不用其极了?
毒害君主……真敢啊!
龚用卿想起临行前严国老对他的另一个安排,顿时意识到一个天大的功劳摆在面前。
“你不用去了!快去县衙,请鲁知县备好米面、屋宅!但有朝鲜难民过江,都好生安顿好了。他们打起来,最好还要让一些在这吃得好住得好的胆大难民再回去多带些人来。回头找些能说会道的,我们带回京城!朝鲜君昏臣奸,战乱一起民不聊生,大明岂能坐视不管?”
他带着的六品主事顿时眼睛大亮:“龚大人高见!下官这就去办!”
“这鸭绿江,能早点全冻上更好!再传信辽东边区,多备赈济粮!朝鲜逃难过来的穷苦百姓若是数以万计,则民心所向,大势已成!”
急递快马奔向京城。
有深知国策的严嵩点拨,龚用卿从自己在外藩担任多年宣交使、从最近这些年宣交使担负的一些任务、从皇帝祭告天地时说的那些话里,已经懂得了大明想做的就是“吊民伐罪”!
辽东总兵官知道了急报、收到了龚用卿遣人送来的信之后激动不已:难道竟可以抢在海师之前先立大功?
仅仅一天半之后,鸭绿江畔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送到了朱厚熜面前。
朱厚熜也目瞪口呆:印象里,朝鲜在这时期好像没给大明什么这样的机会吧?
这都是朕给逼的?
被卷得心痛
不久前的景象再现,李山希跪哭午门。
不同的是,他跟尹元老离得远远的,还边哭边指着他惨嚎:“陛下,还请为外臣诛此奸贼、为外臣报父仇!”
尹元老人是懵的。
离开朝鲜时,还只是南边偶有倭患,他弟弟尹元衡想趁机掌握平倭兵权。
就这么段时间里,怎么演变成李怿薨逝、朝鲜内部已经打起来了?
像夏言、严嵩这样的人,接到了消息自然第一时间就散布出去了:要让百姓也都知道朝鲜君臣如今是个什么德行、朝鲜百姓有多惨。
而严嵩本人,更是抱着“沉痛”的心情前去慰问李山希这个朝鲜王子。
现在,李山希和尹元老就在午门之外来了这么一出。
要到午门外,得过外金水桥。
而外金水桥周围,全是朝廷部衙。
这不是能围观的地方,但不妨碍大家凑到大明银行门口“兑宝票”。
声音隐隐传得到这边。
“也是个孝子,着实可怜……”
“听说了吗?辽东已经天寒地冻的,兵灾一起,那朝鲜不知多少百姓淌着冰还没冻结识的鸭绿江过来我大明避祸。落水冻毙者不知多少,拖家带口的,惨绝人寰!”
“你们说哪边说的是真的?”
“我瞧啊,都不是好东西!列位品品,哪边说了那朝鲜国王是病薨的?真是装都不装了!”
“怪不得这朝鲜王子哭得这般凄惨,孝子啊……”
“你们当真是都来兑宝票的?”一个声音响起,“得大明银行传信,治安总司在此!这等重地,是凑热闹的地方吗?”
“……是国舅爷。”
不用看孙元身上的官服和头上冠梁,这种时候敢跑到大明银行这边来的,在北京至少都是真能到总行办业务的。
孙元他们当然都认得。
“莫要胡闹!难道过年前要兑金子打些首饰?若只是买东西,宝票又不是不能使。”孙元开始驱赶,脸色严肃,“让百姓们瞧见了,还以为银行金银不足。若闹得争相挤兑,谁担得起这重罪?”
“……国舅爷教训得是。”
立马就有一些模样年轻的先溜了。
而孙元则眯了眯眼,又瞧了瞧剩下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