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周星许在问出这句话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就像现在,五分钟前,他们还在车里坐着。五分钟后,他们在玄关接吻。
他被抵在门口,腰上箍着祁乐强壮的手臂,后颈被他的一只手掌握住,以一种被包裹的姿势圈在臂弯里亲吻。
吻是周星许主动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门一关,就踮着脚主动搂住祁乐的脖子,笨拙地将唇瓣印在他的唇上。他没和别人亲吻过,青涩得像个孩子,所谓的求欢也只不过是像个要糖没要到,就霸道索取的稚童一样。
祁乐非常兴奋。他的身体远比自己了解到的要喜欢对方,面对突如其来的亲吻,他下意识地将人抱住,含住那柔软的唇吮吸,勾出对方的舌头,想要更加深入。两幅身躯隔着衣服紧紧相贴,周星许脸色潮红,被动地承受着这火热的吻,身子有些发软。
他从这种新鲜而又亲密的接触中获得了不曾有过的快感,对方好闻的气息此时变成了催情剂,将他本就因酒而不清醒的脑子变得更加昏沉,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跟男人上床,报复周安。
两人在玄关接吻,一边吻,一边将衣服脱得散乱一地。这个冷清的家里,此时染上了另外一个人的气味。
周星许伸手,隔着薄薄的毛衣抚摸祁乐的腰腹,对方深受刺激,直接将上身脱个精光,露出强壮有力的身躯,抓着他的手就在身上流连。胯下的性器早已高高昂起,将裤子顶出一个帐篷,祁乐沉醉在这个吻中,握着周星许的手掌,缓缓地按在性器上,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祈求一点爱意和鼓励。
这是周星许第一次抚摸别人的肉茎,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尽管隔着布料,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其恐怖的尺寸和滚烫的温度,烧的他耳朵通红,只敢潦草地触碰几下。
而仅仅只是轻微的触碰,就已经让祁乐更加兴奋。他将人抱起,托着周星许的屁股,就往卧室走,还不忘仰头索吻,不肯放开那清甜柔软的唇,还带有红酒的气味。
昏暗的卧室没有开灯,周星许被放在床铺上,身上仅剩一件毛衣,内裤裹着性器,同样也胀大发痛,将欲望顶着最高。他从祁乐的眼眸中看到了纯粹的欣喜、爱慕,对方几乎虔诚地将他压在身下,握着一只脚的脚踝,从小腿处慢慢亲吻。
湿濡的唇滑过肌肤,印下层层叠叠的吻。
两个人都有些头昏脑胀的,头脑发昏,只想要在此刻享受欢愉。
直至,祁乐在他的眼角,尝到了咸涩的泪。
他停下了动作。
那双他曾爱极了的眼眸中,此时只有空洞,大颗大颗的泪从眼角滑落,周星许却不知道。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仰面看着天花板,任由眼泪滴在床单上。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只是在这一刻,情绪似乎不受自己控制。
“嘿,宝贝,我们就躺着说说话,好吗?”祁乐温柔地吻在他的眼睛上,吻去那些泪痕,将人拥在怀里。
刚刚还令人脸红心跳的气氛,在此刻荡然无存。
周星许有些窘迫,他埋在祁乐的颈窝处,闷闷地说道:“抱歉,我……”还没说出口,就被祁乐吻住,“亲吻比做爱更甜,不是吗?”祁乐止住他要说出口的道歉,只用自己的吻来表示自己不在意。
“……我们继续吧。”周星许还要尝试,他贴上祁乐的身躯,试图抚摸对方昂扬的性器,确被祁乐抓住手掌。
“我很开心,今天足够了。”他低头蹭蹭周星许的鼻尖,真诚地说道,“是真的。”
明明对方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岁,却有种莫名的心安,周星许逐渐放松下来。
昏暗的屋子寂静一片,只余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他听到祁乐的心跳声,咚咚咚,强而有力。一时间,谁都没有提刚才的尴尬。
“……我有两个妈妈,她们在英国住着。我还有个妹妹,在上高中,叫米莉。”祁乐和周星许相对着躺在床上,他握着周星许的手,笑着说起自己的家庭。
“生我的妈妈是中国人,她来英国留学的时候,认识了我另一个母亲。要知道,即使是在英国,出柜也并不容易,更何况,我妈是个东方文化熏陶下的中国女人。”
周星许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对方的温度将他包裹,感受了温暖。当他听到祁乐毫不在意地提起自己的一对母亲是同性恋时,顿时心里紧张了起来。
“但她没有放弃,跟我的爷爷奶奶,当然,在中国也叫外公外婆,对峙了很多年。直到我的降生,才缓和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两个人静静躺着,祁乐自来熟地从床头拉来一条毛毯,将周星许裹个严实,怕他着凉。自己却裸个上半身,在那里乐呵呵地讲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
周星许能看出来,他在逗自己开心。
对方就像他头像里的那只金毛犬一样,可爱,单纯,甚至有些傻气。像他那样幸福的家庭,有这样赤诚的心性,也并不奇怪。
周星许没说话,只是望着对方,昏暗里,他的眼睛闪得发亮,将自己剖开,任人评价。周星许有些羡慕,他想到周安,一时又痛又恶心,忍不住颤抖起来。
祁乐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他支起上半身,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吻他的耳朵和侧脸。周星许贪恋地窝在这样一个怀抱里,莫名地又想掉眼泪。
“……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祁乐郑重地说道。
是弹琴时的一见钟情,是回国后的魂牵梦萦,是再见面时的欣喜激动,是忍不住想要一再靠近的冲动。
他从未对这样一个人心动,酸涩夹杂着疼痛,令他的眼中只剩下周星许。
突如其来的真挚告白让周星许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他勉强找回一丝理智,从那个怀抱中挣扎出来,将他推开。
“祁乐,我们不合适。”
他背过身,好半天才吐出这句话。
身后,那人传来低低的笑声,随后便贴上了一个火热的身躯。
“星星,你在逃避。”祁乐无师自通地给周星许取了一个昵称,他磨蹭着靠近周星许,问他,“哪里不合适?”
周星许被他问的一愣,张口就是年龄差距大,他们接受的文化教育不同,他们的性格截然相反,他絮絮叨叨地说出一堆借口来。在祁乐愈发明显的笑意下,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你说了这么多,但却没说你不喜欢我。”祁乐抓着他的肩膀,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他压在身下,盯着他的眼睛。
“你喜欢我吗?”
周星许张了张口,本应该回答的那句不喜欢滚在舌尖,怎么也说不出。最后,他不得不偏过头躲避祁乐炽热的眼神,喃喃地说道:“……我没跟男人交往过。”
准确的说,他从来没跟任何人交往过。自母亲离开家后,他封闭了自己的心,将自己缩在角落,成为任何一个群体中的透明者。
他不懂自己的感情,也从未想过恋爱甚至组建家庭,周星许觉得自己像个怪物,不配得到任何一份爱。直至遇上眼前的这个人,以一种强势而又直白的方式,跟他说,我爱你。
他慌了。
“星星,给我一个机会。”祁乐啄吻着他的唇,可怜地祈求着。周星许不说话,他便蹭他的脸颊,哼哼唧唧地诱哄着,活脱脱一只撒娇的大狗。
周星许心软,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加上自己也犹豫不决,被他吻得晕头转向,只好轻声嗯了一声。
生活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但有些事情却改变了。
比如,此时正站在医院外不远处的那个人,正笑意盈盈地捧着姜茶等着周星许。
在那晚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质的变化。当周星许看着前一晚两人亲吻时散落一地的衣服,还有躺在他身旁呼呼大睡的半裸男人,他坐在床沿边愣了很久。
在自己多年都是一个人的世界里,突然闯进了一只热情黏人的小狗,这让周星许有些手足无措,被动而又慌张地接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恋情。
外面的雪下得有些大,雪花落在祁乐深棕色的头发上,带来几分寒意。他将热腾腾的姜茶递给周星许,自然地为他撑起一把伞,问他过两天的跨年夜有什么安排。
周星许喝了一口姜茶,感觉头疼减轻了几分,哑着嗓子说没什么安排,在家呆着。他这两天感冒,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多了几分可怜模样。
祁乐大咧咧地揽上他的肩膀,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去旅游。林旸的公司熬过了年底这段忙碌的日子,接了两个大项目,高兴得整日里都是红光满面的样子,嚷嚷着要带着部门的员工去团建。宣布的时候,还特意跟祁乐说,可以带家属过来,眨着眼促狭地看他。
周星许懒懒地靠在副驾座椅上,车里的暖气烘得他昏昏欲睡,只知道嗯嗯啊啊地回应着祁乐。祁乐想着他答应了,兴奋地凑过来亲他,黏黏糊糊地索吻,被周星许推开。
“会传染。”对方将口罩戴上,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只是藏在头发里露出的耳朵尖出卖了他,淡淡的粉色,昭示了主人有些慌乱的内心。
他们两个人简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周星许性子安静温吞,几乎不怎么表达感情,逼急了也只会好声好气地跟对方讲道理。他像是溪边的一株垂柳,风吹时便轻轻摇曳枝条,温和无害。
相反,祁乐就像是一团旺盛的火。他直白,热烈,面对心爱的人更是毫不吝啬地表达情意。他喜欢亲吻和拥抱,对周星许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并乐意去了解。
就是这样两个不同的人,居然平平安安地度过了恋情的第一个月。
车开到一家面馆的不远处,这是周星许常吃的一家饭馆,离家很近。祁乐说白天两个人很忙,只有晚上吃饭的时候才能见到彼此,所以更珍惜每天这段短暂的约会时间。
饭馆开在小巷子里,两个人从车里下来,挤进了这家狭小却温馨的小饭馆。
“来啦,今天还是老样子?”饭馆老板是个笑眯眯的老头,他从厨房探头出来,冲周星许招呼着,“还带了朋友?帅哥,你吃什么?”
祁乐也挥挥手回应老板的热情,笑着回应道:“老板,他吃什么我也吃什么。”
老头子哎了一声,转身进厨房忙活。
这个时间点饭馆没什么人,周星许挑了个靠墙的桌子坐下,推着祁乐的肩膀让他坐对面。对方不听,啪得一下就坐在周星许旁边的凳子上,理直气壮,怎么也赶不走。
周星许额角跳跳,忍了忍,才耐心地跟他说在公共场合要注意身份,别总是贴在他身上,有碍观瞻。更何况,他们还是两个大男人,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像英国那样接受同性恋。
祁乐撇撇嘴,噢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坐在对面,肉眼可见地能看到沮丧的神情。
狗尾巴都不转了。
周星许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一时被美色迷惑了眼,心软,就又让他回来了,但还是故作严肃地警告他只有这次,下不为例。
祁乐看着他瓮声瓮气地训着自己,一张脸白白净净,鼻尖红通通的,显出了几分可怜模样,脑子里根本没把警告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想亲他。
就在两个人絮絮地说着话时,两碗面端了上来。
加麻加辣的大碗牛肉面上,堆着香菜末。祁乐抽出勺子,将香菜挑出来,随后便挑了一筷子进嘴里。
周星许看着挑出来的香菜,在心里不动声色地记下来,随后也开始吃面。